“我记得非常清楚,有个护士很大声的对我说:Josh,你现在在ICU,你新冠检测是阳性,你体内现在有一根呼吸导管,你需要放松,呼吸,不然你会死的。”
“我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往下坠落,我当时的想法是:啊,我要死了。一旦我落到地上会很痛的。”
“我看到一个护士拿了一把圆锯,割下了我的手臂和双腿,然后这个圆锯从墙中穿过来,把我脸割成了两半。
我当时的想法是:我新冠呈阳性,所以他们要杀了我。”
“到了第二天,我已经准备要写一张纸条,让护士对我放弃治疗,我脑子极度困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出现了谵妄。”
这些都是新冠重症幸存者们关于ICU的记忆…
大多新冠重症患者都会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
在ICU里,医生会给这些病人上呼吸机。
而80%上了呼吸机的患者,都会经历ICU谵妄,这是一种幻觉,
甚至有些患者出院后,依然不能摆脱…
美国范德堡大学医学中心ICU总监Carla Sevin说:
“我们原先以为,让患者进入“诱导昏迷”是在帮他们,以为这样他们就不会记得ICU中不愉快的经历,但不幸的是,他们还是会有记忆,而且是虚假的记忆。
他们会接受真实世界的刺激,然后把它们转变成非常恐怖的幻觉。”
“那些幻觉非常真实”
“它们不像噩梦,而是记忆。”
“被打了镇定剂后,并不是在睡觉,还是会有一定程度的意识。”
“你看患者的表情好像很安静,很平和,你以为他们在休息,在放松。但实际上,他们的大脑在’着火’。”
“大脑的细胞无法正常运转,它们没有得到足够的氧气、血压或营养,于是就开始出现各种差错。”
而ICU上呼吸机的过程,又是”酷刑”一般的经历,它会刺激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患者出现各种恐怖的幻觉…
“因为病情突然加重,病人被送进ICU,当他醒来时,会出现药物导致的意识模糊,困惑,他会发现自己喉咙里塞着导管,双手可能被绑着,身边的人,都不认识。”
“他们会感觉有人在虐待他们,绑架他们,他们会看到血从墙上流下来,长着动物头的人在身边走动,或者是一些没有脸的孩子从他们身边飘过。”
“我们有个年轻的患者,他以为护士固定住他的手臂后,把蛇缠绕在他的手臂上。然后那些蛇在吸他的血。”
“有些ICU病人,把他们从病床送去做MRI时,他们会感觉自己被送进了烤箱。”
“有的病人,护士要给他们换尿管,他们在幻觉的作用下,会感觉有人在性侵他们。这些幻觉记忆会给人留下心理创伤。”
“就算病人痊愈了,知道这些不是真的,但那些恐怖感还是非常真实。”
更糟糕的是,这些幻觉并不会随着病人的出院而突然消失…
“虽然在ICU时很难,但谵妄才是最难的。
当看到我老公出院时,我以为一切都好了,我们成功了,但我没想到,接下来还有谵妄。
有天晚上,我走进厕所,看到他坐在那里,用手指在数数,我不断问他一些最基本的问题,比如你在哪里,我们现在是在哪个州?他什么都回答不了。
我问了他的医生,是不是要给他吃精神方面的药。
医生说他没事,这是出现了谵妄。”
还有的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患者出院后,会时不时突然焦虑,崩溃,情绪失控…
根据一项2016年的研究,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患者康复后,4个中有1个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症状,
这种PTSD的程度可能跟一些上过战场的士兵,或性侵受害者差不多。
新冠康复者Wayne Wells说:“出院后的第一天,我独自在房间里,惊恐症发作,全身是汗,感觉所有东西都在往下落,都一股脑向我砸过来。”
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患者Amanda Grow从医院出来以后,出现了严重的抑郁和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让我非常吃惊。因为出院后,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挺过去了,但却不断出现各种噩梦,我在梦里不停挣扎着想要醒过来,最后到了一种’我宁愿当初死了’的程度。”
新冠患者Vicki Judd康复了,但生活却无法回到从前:
“从情感角度来说,你无依无靠,我曾一个人度过了最难捱的四五个星期,孩子不在身边,没有亲人朋友支持,你动弹不得,你差点死掉,出院后,怎么可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很多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患者会出现谵妄,
而新冠会让谵妄达到最高峰,因为新冠患者不光用了更多的药,病程也比其他病人要长,而且新冠的病人都很孤独,没有家人的陪伴,丧失了行动能力,这两个原本是最能减轻谵妄的因素。
“谵妄可能会成为患者长期最大的风险因素,一半左右的人失业,很多人的生活彻底被改变,被抛弃,被离婚,没办法赚钱。”
“对ICU的幸存者来说,活下来,跟找回自己的生活是两回事。”
“我们都以为病人痊愈后,生活就会回到常轨。但不是这样的,你人生的一个章节变化后,你接下来的章节都会跟着改变。”
“现在新冠病人痊愈离开医院时,医护人员会站在两边为他们鼓掌,
但当这一切过去后,当新冠不再登上每天的新闻头条,当人们不再鼓掌后,如果没有人提供必要帮助,也许我们会看到一些新冠幸存者生活的非常艰难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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