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亚西北部的一个名叫Siaya的县里,40岁的寡妇Esther Atema走在街上,每遇到任何一个男人,内心都会涌起莫可名状的恐惧:
“你不知道走过来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会不会伤害你或者杀了你,或者携带艾滋病毒,却依然打算强暴你……”
Atema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忧,只因为她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寡妇,属于当地最脆弱的群体,随时可能被人无端强暴,袭击甚至杀掉…
这一切,要源于她在丈夫刚去世的时候,长时间强硬抗拒当地的传统习俗:
跟陌生男人睡觉的“性清洁”仪式……
回想到多年前那段痛苦的经历,Atema迄今心有余悸。
2013年,丈夫因病去世,35岁的Atema突然守了寡。
Atema还沉浸在丧夫的痛苦中,但她很快就发现,丈夫去世的头几天,全村人居然敲锣打鼓,各种热闹。
尤其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看到她就两眼放光……
Atema又悲痛又害怕,因为她明白,传说中的“性清洁”仪式,就要降临到她头上了。
从小在当地长大,Atema清楚地知道“性清洁”仪式意味着什么:
在肯尼亚西北部的很多地区,如果一个家庭里的男人死了,守寡的女人将被视为“不洁”,必须由村里的长老指派一名“性清洁工”(通常是又老又丑甚至身患疾病的男人),跟这名寡妇在地上发生关系,且不能戴保险套(否则仪式无效)。
第一天“清洁”后,“性清洁工”会把寡妇带到户外,当着全村老小的面给寡妇剃掉一些头发。
接下来寡妇杀掉一只鸡,做熟后等“性清洁工”吃饱喝足,然后继续“清洁”仪式……
Siaya县的一名“性清洁工”
整个过程要持续3到7天,“性清洁”仪式才算完成,这名寡妇得以恢复“正常人”的身份,才有资格去参加丈夫的丧礼……
这种当地司空见惯的习俗,在Atema和众多女孩看来,就是打着传统的旗号性侵妇女,是对女性尊严赤裸裸的侮辱和践踏。
一开始,Atema也作出了强烈的反抗,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立刻成了村里的众矢之的。
村民聚集在她家门口,不断地对她高喊:
“女巫!女巫!”
当她独自走过村口,当地的年轻男人就会围上来,对她一顿拳打脚踢,直到把她打到头破血流……
村民这样对待她却异常理直气壮,同样是基于“性清洁”背后荒谬逻辑:
一个男人之所以壮年去世,不是因为他老,而是因为妻子有身怀巫术。男人死后,他的鬼魂会一直附在这个寡妇身上,必须由勇敢的“性清洁工”和她发生关系,才能破除巫术和“不洁”,让这个寡妇恢复正常……
就这样,强硬拒绝“性清洁”仪式的Atema,忍受了村民近一年的羞辱和暴力,除了她每天活在压力下,她的子女也受到了威胁。
村里的长老有意无意地暗示Atema:
如果你不接受“性清洁”仪式,你的孩子活不到成年…
而Atema曾经的婆家人,亡夫一家老小也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因为只有Atema接受了“性清洁”仪式,她才可以作为亡夫的“遗产”被亡夫的弟弟“继承”,这同样是当地的习俗。
在坚持了一年后,忍受不了各方压力的Atema终于屈服,接受了“性清洁”仪式。
然而,接受了“性清洁”仪式,又按照惯例被亡夫的弟弟,曾经的小舅子娶走,Atema却并没有因此过上平静的生活,小舅子在拿到了她全部的财产(曾经哥哥的财产)后,将她一脚踢出了家门。
就这样,Atema在身心受到侮辱和损害之后,又被夺走全部财产撵到街上,如今的Atema,成了一个无人保护,无人问津,一贫如洗,可以被随意欺侮的女人……
Atema的遭遇在肯尼亚并不鲜见。
事实上,“性清洁”这种恶劣的传统仪式由来以久,不仅在肯尼亚,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很多个国家和地区都经久不衰。
据统计报告显示,“性清洁”仪式广泛存在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17个国家都,且大部分都是针对寡妇。
在针对寡妇的“性清洁”恶习里,肯尼亚西北地区的情况是最为严重的。
在这些地区,传统势力异常强大,政府的干预常常显得杯水车薪。
Eunice便是其中又一个典型案例,两年前,她守寡以后获得了联合国工作组的帮助,为她新修建一间房子。
Eunice
然而,房子建好了,Eunice一家却被村里长老阻止入住。
原因是Eunice守寡以后没有接受“性清洁”仪式,长老还放话说,如果Eunice固执己见,她将永远不能得到那间房子,她的儿子也会有生命危险……
联合国工作人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帮Eunice搬进了自己的家。
这位女性官员对着镜头义愤填膺道:
“我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不能想象我们的姐妹为了保护自己孩子,要被迫遭受村里人的强暴。这是非人道的行为,而这样的行为居然还在这些地区普遍存在!”
然而,面对媒体的镜头,村里的年长男人和长老们却都不以为然,仿佛这一切的存在无比自然:
“妻子是丈夫的一项遗产,这是非常重要的。我们给她们’清洁’,是为了让她们感觉到自己还是家里的一分子。”
“‘性清洁’是为了帮她们驱除深藏在体内的恶魔,让她们得到净化,净化之后成为(丈夫)家里的新遗产,这有什么不好吗……”
Eunice算是少数幸运获救的例子…
也有一部分女性,已经在长期的压迫下顺从了“性清洁”恶习,甚至将它视为传统加以捍卫。
这位名叫Alice Akinyi的女人结过三次婚,有过两次“性清洁”的经历,对于这项传统,Akinyi无比尊重:
“这是我从小到大都见证的传统,如果我再一次守寡,我还是会遵守传统进行’性清洁’,并且,我还希望女儿以后也遵循这一传统……”
可以说,在类似Siaya这样的肯尼亚偏远地区,“性清洁”的恶习依然根深蒂固。
不过,思想进步的人们,已经悄然在这传统恶习上切开了一道口子,深受其害的肯尼亚乡村女性,看到了一点希望之光…
Roseline Orwa便是向“性清洁”恶习公然开战的勇敢者之一。
多年前,Orwa也是“性清洁”恶习的受害者。哪怕她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经济独立的女性,同样逃脱不了传统恶习的侵扰。
Orwa在首都内罗毕读完了大学,拥有自己的纺织厂和服装公司,是当地有名的女企业家。
32岁的时候,Orwa跟丈夫刚离婚,前夫在不久后死去,她所在的村子里,长老要求对她实施“性清洁”仪式。
Orwa选择了严词拒绝,不仅如此,她还自己出资成立Rona基金会,公开出钱出力帮助那些遭受“性清洁”恶习摧残的寡妇。
多年来,Orwa和她的基金会收留了众多遭到“性清洁”迫害和摧残的寡妇姐妹,为她们提供心理干预,资金援助和生存技能。
如今,Orwa的基因会集结了一大批寡妇,她们互相支持,互相帮助,互相传授技能和摆脱迫害的思想。
平日里,Orwa走在路上,手里都会握着一根象征村落权威人士的棍子,这种棍子通常是村里的男性首领和长老才有资格拿的。
而Orwa特意手握权杖是为了表明,自己对村落“性清洁”的反抗和斗争:
“我就是要让男人知道,他们真正的领导在此……”
在Orwa看来,取缔“性清洁”恶习刻不容缓,这不仅拯救当地女性,也是在拯救当地男人的性命:
“Siaya地区的死亡率非常高,’性清洁’恶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仪式不戴避孕套,导致艾滋病的大量传播,4个月里就有14名男子死于艾滋。近些年,这一地区活过40岁的男人都很少……”
自从公开叫板“性清洁”后,多年来,Orwa还一直致力于将“性清洁”纳入肯尼亚的家暴相关法律。
2015年,在Orwa和众多人士的努力下,肯尼亚终于将“性清洁”纳入家暴法律条文,算是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针对“性清洁”恶习的一大胜利。
然而,传统陋习毕竟根深蒂固太多年,时至今日,肯尼亚不少偏远地区,这种公然欺侮寡妇的陋习依旧存在。
除此之外,非洲马拉维,坦桑尼亚等地,还有针对初次来月经的女孩,做人流的女孩,寡妇等一系列“不洁”女性在内的升级版“性清洁”仪式。
尤其马拉维,“性清洁”甚至形成了产业,这些绰号“鬣狗人”的“性清洁工”,经常接受偏远乡村村民的雇用,收钱实施“性清洁”,清洁对象包括寡妇,初次来月经的幼女,和做了人流的女孩。
不少“鬣狗人”身患艾滋病,却到处接活,生意不断。这些人被部分媒体称为”合法收钱的强奸犯“。
2016年被捕后判刑的“鬣狗人”Eric Aniva就是其中的典型,他就是一位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却在“性清洁”仪式中把病毒传染给了众多女性……
在肯尼亚和众多非洲国家,消除“性清洁”的重任依旧道阻且长。
Orwa和她的组织也在逐步推行变通的做法,比如在“清洁”仪式中,鼓励寡妇给“清洁工”贿赂,条件是不发生性关系。
不少“清洁工”也在Orwa等人的大力宣传中,意识到仪式里疾病传播的可怕后果,在从业多年后主动退出了这个圈子。
在Orwa看来,彻底改变的希望还是有的:
“至少现在,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公开讨论这个事情的弊端,这是一小步,虽然不是改变一个寡妇和一个’清洁工’就能解决的问题,但我们至少看到了希望……”
Ref:
https://en.wikipedia.org/wiki/Sexual_cleansing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frica-36892963
https://www.pri.org/stories/2018-10-23/these-kenyan-widows-are-fighting-against-sexual-cleansing
https://www.bbc.com/news/magazine-36843769
https://news.trust.org//item/20131004013124-9hq3g/
https://www.elle.com/uk/life-and-culture/a24170099/kenyan-widows-fighting-sexual-cleans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