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个月大的它体型还很小，体重不足5斤，但是腹部却肿胀着，像是在肚子里塞了一个棒球。
Thompson还用注射器从它身体里取出了一些粘稠的，黄色液体，这更让她确认了自己的诊断。
在两年前，她曾在另外两只小猫咪身上看到这样的症状，
但遗憾的是，那两只最终都去世了。
（示意图）
这些猫咪得的，是一种名叫“猫传染性腹膜炎（FIP）的疾病，简称“猫传腹”。
它是由常见的猫冠状病毒突变引起的，常常发病于猫咪免疫系统脆弱的时候，比如新生没多久的小猫。
最可怕的是，它是致命的。
从目前的医疗手段看来，死亡率几乎是100%。
–
得知了这个消息，Harper的家庭陷入了崩溃。
他们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灰色毛绒绒，Harper的人类母亲更是开始痛哭。
面对这一切，Thompson也非常难受，
“在那个时候，我真的不在乎了。”
“我只想拯救Harper，只要我有办法，我就无法允许任何一只小猫咪因为FIP死在我的面前了。”
Thompson的确有办法，只不过这个方法非常冒险。
在几个月前，另一个家庭告诉她一种名为GS-441524（简称441）的新药，可以治愈得了FIP的猫咪。
他们是从Facebook上一个名叫“FIP勇士”的群组里获知这个消息的。
Thompson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下，
最后发现了一份由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猫科动物传染病专家Niels Pedersen在2019年发布的初步研究。
研究表明，在为期84天的疗程里，
Pedersen的团队用“441药物”治愈了25只得了FIP的猫咪，而实验对象一共只有31只！
也就是说，这个“治愈率”达到了80%！
从绝症到“有特效药”，难道猫咪们有救了？
但是，Thompson还没有兴奋多久，一个坏消息如同冷水泼了她一脸——这个药没有上市，只有黑市有卖。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故事，还得从441是怎么来的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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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P是由猫冠状病毒的突变引起的。
这个结论现在已经被普遍认可，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它花费了Niels Pedersen几十年的时间。
出生于加利福尼亚南部的一个农场，Pedersen博士从小就是一个猫猫爱好者。长大后，他就读于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兽医专业，开始专心研究猫咪。
经过二十多年的不懈研究，他终于把FIP与常见的猫冠状病毒联系在了一起。
但是他发现，猫猫的一生中感染猫冠状病毒是很常见的事情，并不是所有感染了病毒的猫都会得FIP，这说明除了病毒本身，还有其它东西在起作用。
为了更好的做研究，也为了拯救更多猫猫的性命，
Pedersen做起了动物实验……
因为使用收容所的猫做实验，Pedersen获得了大量的批判，还收到了众多来自动物权利活动家和爱猫人士的仇恨邮件和死亡威胁。
与此同时，他在实验中意识到FIP可能与病毒突变有关，
但是当他告诉自己的同行，却获得了嘲笑和不理解，他们说，“Pedersen，得了吧，这太疯狂了。我不想你再谈论这个。”
仇恨与不理解，双重压力压在Pedersen的身上，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而是埋头做实验，研究FIP致病原理。
最终，他成功了，
他发现了足够证据，证明FIP是由猫冠状病毒的突变引起的。在1998年，他发表了自己的论文。
他研究发现，
与FIP相关的猫冠状病毒会在猫猫的胃肠道系统中复制，免疫力强的猫可以抵抗这种病毒。
然而，在极少数情况下，病毒会发生突变，杀死免疫细胞——从而导致FIP出现。
这种疾病会导致猫腹部积水，神经系统问题和失明。
研究出了病理，那么就该寻找治疗方法了。
首先出现在Pedersen脑海里的是，疫苗。
但是在发现猫不会对冠状病毒产生持久的免疫力之后，他迅速放弃了这个想法。
Pedersen的研究就这样进入了瓶颈……
直到90年代中期，在美国一家名叫“吉利德制药”的大型制药公司从事HIV药物研究一年之后，Pedersen忽然意识到了药物治疗对FIP的可行性。
于是，他又开始埋头研究起来……
不过，“药物治疗”的道路也困难重重……
Pedersen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
与此同时，堪萨斯州立大学的科学家开发出了自己的抗病毒化合物，取名为GC376，这种药物可以抑制让病毒转变为最终感染形态的酶。
Pedersen参与了这种药物的动物实验，最后的结果是，20只猫里有7只被治愈了，成功率35%。
对于任何其它药物实验来说，这个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但是对于堪称绝症的FIP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迹！
这场奇迹给了Pedersen莫大的鼓励，
他认定，绝对有办法，可以让猫猫的生存率超过30%。
于是，他和老东家吉利德进行了一场交易……
在2012年，Pedersen找到了吉利德的前同事们，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不要的药物，看看能不能用于抵抗FIP。
前同事们嘲笑了他，然后丢给了他一堆样品。
利用手头的这些药物，Pedersen开始挨个测试，
结果发现，居然真的有好用的！！
一个，就是前文说过的FIP特效药GS-441524（441），
另一个，是一个和441非常接近的药物，名叫GS-5734。
因为前者更容易合成，对铲屎官来说也会更便宜Pedersen把全部经历都投入在了441的研究上。
在第一轮测试中，10只实验性感染FIP的猫，全部都用441成功治愈了。
在第二轮测试中，31只自然性感染FIP的猫，有25只用441治愈成功。
生存率达到了80%！
Pedersen成功找到了FIP的特效药！
只要立刻把这种药上市，无数猫猫就可以获得新生！
但是，现实很快又一次给了Pedersen重锤。
当兴奋的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吉利德公司时，吉利德公司并没有相同的喜悦，他们耸耸肩，表示，噢知道了。
“他们说看不到猫咪药物的市场，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疾病对于猫猫和猫主人们来说时多么严重。”Pedersen的语气有点绝望，“他们不想为了一些小动物花大钱。”
对于吉利德的反应，Pedersen百思不得其解，
他说，这种药物化合物很容易复制，
如果吉利德不能通过正规渠道来制造药物的话，很快就会有人制造出相同的“未经许可的药物”，那不是损失更多又让猫更危险吗？
而且，他不明白，
吉利德为什么就看不到铲屎官市场的规模和实力？
的确，药物治疗猫咪的价格是很贵，也许会有一些毛毛主人宁愿重养一只，也不愿意花大价钱治病，但是肯定还会有很多猫主人是愿意的呀……
但是Pedersen不知道的是，
经济回报率是一方面，在另一方面，吉利德还有自己的考量。
还记得那个被Pedersen放弃的，和441非常接近的药物GS-5734吗？
虽然在2012年吉利德公司没有重视它，但是在之后的几年，情况有了变化……
在2014年，西非埃博拉疫情爆发的时候，吉利德开始把GS-5734用于埃博拉药物的研究。
因此，如果有猫咪服用了441之后出现了严重的后果，那么作为441的亲戚，GS-5734的批准就会出现大问题。
比起猫咪特效药，对于吉利德来说，还是人类特效药更有用（值钱），他们不愿意投资开发441，减少它的隐患，也不希望441直接上市，导致意料之外的问题，
结果就是，把它束之高阁最安全。
不过，GS-5734本身不是很争气，在埃博拉病毒的临床试验中失败了……
那，441可以投入上市了吗？
也不行，因为吉利德没有放弃，还在研究其它GS-5734可以对抗的病毒。
而且命运，就是让人难以预料。
在这个时候，Covid-19新冠病毒出现了……它席卷地球，让无数人生病、死亡。
于是，吉利德开始尝试，GS-5734能否对抗新冠。
对了，差点忘记说了，
他们还给GS-5734起了个名字，叫瑞德西韦。
就是现在被称为抗新冠“神药”的那个瑞德西韦。
眼下，新冠疫情依旧十分严重，
虽然瑞德西韦的临床试验结果并不理想，但还是被许多国家当作救命法宝，吉利德公司全身心都在关注瑞德西韦能否被各国批准。
根据最新报道，在7月3日，欧盟委员会批准医疗机构使用瑞德西韦治疗新冠肺炎；
在7月10日，澳大利亚临时批准了吉利德的瑞德西韦上市，用于重症新冠肺炎患者。
那么441？吉利德公司不关心。
他们绝对不能允许一个“猫猫药物”打乱瑞德西韦上市的步伐。
还是那个原因，如果在猫猫身上出现了任何不良事件，都会影响瑞德西韦的批准，
所以，他们不愿意让441上市，不让它进入最后的步骤——获得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的批准。
–
救命药物被证实有用，但是制药公司居然不让它上市？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药物黑市。
海外的一些制药商们根据Pedersen博士在论文中发表并在会议上分享的化学结构对441进行了反向工程。
最后，把这个药物给做出来了……
不仅做了出来，还公开售卖。只要知道“搜索词”，就可以在网络上订购这种非法制造的药物。
但是一个新的问题有随之而来，
黑市制药商们做的都是非法的行当，如果有人想要买441，他怎么知道眼前这个贩卖441的，卖的是真的441？
会不会有人装作制药商，打着441的旗号，买一些假货，吃了反而让猫咪的病情雪上加霜？
还记得那位希望拯救小猫咪的兽医Jessica Thompson吗？
她现在就遇到了这个难题。
最后，她不得不进入了社交媒体，去探索这个“非法贸易新世界”，看有没有什么有经验的人能够指导她购买。
结果，她找到了。
在Facebook上，有许多FIP相关的私人群组，
有一些只关于FIP的治疗经验分享，还有一些则提供了441药物的非法购买渠道。
比如，前文提到的，“FIP勇士”小组。
找到了购买渠道，那么自己是违反法律买药，还是看着Harper死呢？
这个问题在Thompson选择点开购买网站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她下单了超过1000美元的441药物，并且开始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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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 Zelda Fitzgerald（化名）都是被自家的六只猫咪给吵醒的。五点半，永远是这个时间点。
每到这时，她都会穿上拖鞋，迷迷糊糊的给六个小盆盆里倒上猫粮，然后泡一杯咖啡，打开Facebook。
在现实中，她是一名高中英语老师，
在网络上，她还有一层身份，FIP勇士小组的管理员。
每天早上，她都要花一个小时时间，回复各种发给她的FIP相关咨询和求助。
在疫情以前，她更加忙碌了，变成了FIP百科全书：帮助铲屎官们从理解FIP的实验结果，到如何买药，再到如何自己操作把441药物注射入自家猫身体的方法。
因为现在流通的441药物的“非法性”，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她的用户名，账户全都是重新注册的。
她也没有学过相关专业，虽然连Pedersen博士都认可她在FIP上的专业度。
不是相关行业从事者，危险又花时间，
为什么Fitzgerald愿意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管理员？
因为在2018年，她的猫之一Barry得了FIP，
正是441拯救了它的生命。
当时，面对饱受折磨的Barry，Fitzgerald非常心碎。
“那天早上，我醒来看着他，我对他说，我会救你的。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但是我一定会救你的。”
通过网络，Fitzgerald自学了所有关于FIP的知识，然后，她发现了Pedersen博士正在进行的实验。
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带着Barry飞到了Pedersen所在的城市，加州萨克拉门托。
当时，Pedersen刚刚开始第二轮实验，检测441对于自然感染FIP的猫咪的有效性。
Barry是一个完美的实验对象，于是它接受了441的治疗。
仅仅72个小时之后，Barry开始进食，并且神经系统上的症状满满消退……
Fitzgerald惊喜万分，但是治疗并没有结束，
接下来的14周，她和Barry一直坚持忍受着痛苦的注射治疗过程。
给猫猫打针真的很痛苦。
Fitzgerald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被针扎，Barry又被扎了多少针，多少次带针乱跑，多少次扎针失败……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挺下来了，Barry活下来了。
Barry成为了第一只自然感染FIP而被治愈的猫咪，
Fitzgerald希望更多的猫主人可以享受自己的这种快乐。
但问题是，Pedersen博士的实验已经结束了，
其他人，没有药啊！
在给Barry打针治疗的过程中，Fitzgerald曾经登陆过一个名为“FIP战斗者”的群组，
她发现在这个群组里，FIP似乎是无药可救的，所有的猫主人最后都跟自己的猫挥泪告别，无一例外。
甚至连群主的猫猫，也去世了。
他们更推崇使用可能有助于治疗FIP的免疫刺激剂，但是效果远远不如Barry在使用的441。
Fitzgerald不喜欢这个小组的氛围，认为他们嘴上说着想救猫，实际上只会“祈祷”。
在2019年初，她发现了一个新的小组，即“FIP勇士”。
在这个小组里，她惊讶的看到大家都鼓励猫主人使用441给猫猫治病。
作为可能是世界上1/25个合法使用441治疗的猫主人，她非常想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搞来的441。
她询问了小组的创始人兼管理员Cohen，Cohen吞吞吐吐，最后告诉她，是走私来的……
作为441受益者，Fitzgerald不反对走私。
Fitzgerald认为“黑市”代表可能会带来伤害的交易，但是441不是，它拯救了猫猫的生命。
作为铲屎官，他们何尝不希望能够有正规、受监管的渠道来购买441药物，但是他们没有选择。
甚至连Pedersen博士自己都表示，他非常理解猫主人们所处的困境，甚至默许了这样的黑市存在。
作为441使用的“先驱”和既得利者，
Fitzgerald最后留在了这个小组里，分享自己的经验，帮助无助的猫主人们解惑。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支持黑市441。
“FIP战斗者”群的群主，就是头一号反对者。
对于黑市中的441，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拒绝使用，并且在群组里禁止了这个话题的讨论。
她表示，“我不推荐大家去搞，这是非法的。他们在窃取吉利德的知识产权。”
还有一些专家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堪萨斯州猫科遗传学家Leslie Lyons表示，
猫主人的绝望和悲惨无法改变海外的制药商们在偷窃和欺骗的事实。“这不是问题解决的方式。”
同时她质疑花这么大代价拯救一只猫咪是否值得，
特别是像Thompson这样的兽医，明明外面还有很多猫咪流离失所，连基础的饮食和护理都没有。
“你花这么多钱来救一只猫咪，而这么多钱原本可以救更多的猫咪。”
网络反犯罪联盟创始人Katie Paul则提出了另一个担忧，黑市药物交易的快捷，说明网络犯罪是多么得容易。
“这真的是大规模的犯罪企业。社交媒体为非专业人士创造了一种捷径，让他们不需要与跨国犯罪分子进行联系，也能买到想要的非法的物品。”
她本身更专注于打击古董走私，她指出，社交平台在这个方面的管理也非常欠缺。
–
但是无论其他人怎么说，
对于猫主子们来说，救命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441的购买信息比较隐晦，很多人不知道，
“FIP勇士”小组会自发联系因为猫咪得了FIP而饱受折磨的主人们，提供这个信息。
他们并不鼓励群组成员出售药物，也会警告猫咪主人们441药物的风险。
他们甚至还有一个“名单”，
上面是所有靠谱的提供非法441药物的公司名称。
在一家公司的网页上，
他们并没有提到441的名字，只是表示自己正在售卖猫咪的膳食补充剂，可通过“增强其免疫系统和整体健康状况”帮助患有FIP的猫。
但对于勇士组的成员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大家都懂的“公开秘密”。
勇士小组表示，他们这样做，只希望能够通过提供信息，拯救更多猫咪。
“这就有点像《达拉斯俱乐部》，当艾滋病人们在自己国家无法合法获得治疗疾病的药物，（他们就选择黑市）。这就是我认为的，我们现在在为猫咪所做的事情。”FIP勇士小组创始人之一的Robin Kint说。
–
在服用了441一夜之后，萎靡不振的Harper突然来了精神，对玩具和食物都有了兴趣。
在一周之后，Harper看起来完全正常了。
因为药物需要根据猫咪的体重进行调配，
在Harper健康状况好转，满满长胖了之后，Thompson不得不给它加大了药物剂量。
最后，所有的药物花费在5000美元。
这些钱全都是Thompson通过众筹得来的，靠她自己或者是猫咪的家庭都无法支付。
对于441的出现，无论来源， Thompson都无比感激。
但是她仍然非常希望，吉利德能够自己出产这种药物，拯救更多的猫咪。
但这个希望，暂时比较难以实现。
或许对于更多视猫咪如家人的猫主子们来说，不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着耗子，就是好猫。
ref: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8C%AB%E4%BC%A0%E6%9F%93%E6%80%A7%E8%85%B9%E8%86%9C%E7%82%8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