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苏格兰一所叫贝尔斯登学院(Bearsden Academy)的中学,来了一名17岁的转校生。
又高又瘦,头发烫过,长着奇怪的细眉,一口加拿大口音,
拎着一只公文包来上学,还经常穿一件很过时的束腰风衣。
就连名字都很有记忆点,
他叫Brandon Lee,跟武术大师李小龙已故的儿子李国豪重名(李国豪英文名就叫Brandon Lee),
他第一次填表登记时,这个名字就引来同学们一阵哄笑。
接着,同学和老师都了解到这个叫Brandon的男孩,有着悲惨的身世,
据说,他妈妈是一位歌剧演员,出车祸早逝,
爸爸把他送到苏格兰格拉斯哥市郊的小镇贝尔斯登,跟奶奶一起住,没过多久爸爸也去世了。
上面这些特质放在一起,怎么看Brandon都成不了学校“红人”,
但现实却是,Brandon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成为同学和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他很聪明,有传闻说他智商161,是个天才,上课时经常举手回答问题,跟老师互动,
而且他有礼貌,热心肠,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学生。
有人觉得他只会读书,但他德智体全面发展,
加入了学校足球队和辩论社,在学校年末的音乐剧里演主角。
他品位独特,时不时给同学推荐一些老牌乐队,让同学们觉得很酷。
他阳光、善良又风趣,同学都很喜欢他,
转学过来没多久,同学就开始邀请他参加生日派对,一起登山旅行,
他好像什么都懂,丰富的常识经常让小伙伴惊叹又佩服。
(Brandon跟同学们聚会吃饭)
遇到校园霸凌,Brandon能不戴有色眼镜地倾听霸凌者的想法,提出有用的意见,
最终竟能将霸凌者说服,帮他们改过自新。
总之,同学和老师全都折服于Brandon的神奇魅力之下,这也让他度过了愉快的高中生活。
毕业时他更是给自己的高中生活划了个完美的句号,
他在那里就读一年多,毕业时数学、英语、生物、化学和物理拿了五个最高分“A”,还拿到一份对他大加赞赏的推荐信,
并且收到了邓迪大学医学院的录取通知,即将成为一名医学生。
Brandon的前途一片光明,但直到1995年他读大二时,出事了,
人们突然发现,他的身份其实是伪造的。
原来,Brandon并不像贝尔斯登学院的同学老师以为的,是个聪明的18岁高中生,
而是一名已经30多岁的医学院肄业学生!
更离奇的是,70年代他本人就在贝尔斯登学院读过一遍高中,
十来年后又改头换面,装成高中生再次来这里就读,竟然没人发现……
其实他生于1963年6月4日,原名Brian MacKinnon(为了简明,以下还是叫他Brandon),
70年代曾在贝尔斯登学院读高中。
(十几岁读高中时的Brandon)
高中毕业后他被格拉斯哥大学医学院录取,
不过Brandon考试多次不及格,被学校劝退。
据后来他在采访中自己说,当时他生病了,身体不好影响了学业,
后来想转科到生物科学专业,但无法注册,中间耽误了六、七年时间,最后也没拿到大学文凭。
这段“不太阳光”的经历意味着,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被任何一家医学院录取了,“当医生”的追求也基本破灭了。
对“读医科,当医生”有执念的Brandon,不想放弃梦想,
1993年爸爸去世后,他制定了一个大胆的“骗学”计划,
他要再读一遍高中,再考一次大学,为自己的目标再拼一把。
30岁“高龄”,装成十几岁的小男生,回之前的高中读书,
不被认出来实在太难了。
一开始,贝尔斯登学院确实不是Brandon的首选,
毕竟有曾经教过他的老师,很难不露馅。
但那时他跟妈妈同住(是的,他不是跟奶奶住,妈妈也没去世),房子所处的学区没有其他好的选择,
当时离新学期开学已经不远了,时间不够物色新学校,他只能硬着头皮回到贝尔斯登学院。
为了隐藏身份,Brandon决定给自己来个大改造,
他减肥19公斤,烫了个头,拔掉一些眉毛,变成独特的细眉,
改了个新名字Brandon Lee,还练了一口加拿大口音的英语。
(十几岁和三十岁,Brandon两次读高中的对比)
申请学校的时候,他递了一份假的推荐信,推荐人署名叫Marsha Hunt,
Marsha Hunt确有其人,她是美国演员、小说家、歌手,还是滚石乐队主唱Mick Jagger的前任,但根本不认识Brandon。
(Mick Jagger和Marsha Hunt)
Brandon盗用了她的名字,神奇的是,竟然没有人追究这件事,让他轻轻松松蒙混过关,
就这样,高中毕业13年后,他第二次被贝尔斯登学院录取了。
Brandon“骗学”事件败露后,学校这才明白他们被骗了。
他骗过了Blair先生,学校的数学老师,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读高中时就教过他。
骗过了校长Norman MacLeod先生,他曾夸Brandon“适应得非常好,就好像这所学校是为他而建的”。
也骗过了第一次教他的班主任Gwynneth Lightbody太太,她看Brandon的长相,曾以为他患有“某种让他老得快的疾病”,
“我们才是一群真正的笨蛋,”后来她曾感慨。
Brandon“骗学”期间,其实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让他险些暴露。
比如,他有一次说他记得猫王去世那天的情景,
猫王是1977年去世的,按照Brandon这个假身份的设定,他就是那年出生的,不可能刚出生就记事,
他能记得,是因为1977年他已经14岁了。
一位同学回忆:“我们过去经常看到他开着车到处跑,那时他才16岁,这就奇怪了。”
“而且他在物理方面比我们懂得都多,编辑校报时出的力也让人印象很深。”
另一位同学在接受当地报纸采访时坦言,
“我曾经以为他是老师,但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他很受欢迎,性格外向,也会讲笑话,就跟我们那个年纪的人一样。”
曾跟Brandon一起度过假的朋友说,
“他真的很喜欢以前的音乐,那种我觉得稀奇古怪的音乐。”
参演一部校园音乐剧时,Brandon不太情愿亲吻跟他演对手戏的女同学,
这里的亲吻不是那种情侣间的亲吻,是“爸爸一样的亲吻”,
真相大白后就能理解了,Brandon是不想亲吻一个比他小很多、真真正正的小孩。
(Brandon参演音乐剧)
但这些看似致命的破绽,都没人深究,
或许是Brandon太招人喜欢,人缘太好了,
没人愿意相信他不光会骗人,骗术还炉火纯青。
直到1995年他读大二时,假身份才不小心露馅了。
露馅的原因目前有两种说法:
一种是说,一本医学院的教科书不小心寄错到邻居家,邮件上写的名字叫Brandon,
但在邻居眼里,他一直叫的是原名Brian,一来二去身份暴露了。
另一种说法是媒体写的,说他有一次去特内里费岛度假时,喝醉酒跟人打架被捕,警察发现他有两本护照,
认识Brandon的人都知道他很少喝酒,还总向身边的人灌输“酒精有害”的想法,
所以这种说法可信度不高,媒体后来也很少提了。
不管是啥原因,总之“骗学”近三年的Brandon身份败露了。
他的大学校长接到一通匿名举报电话,Brandon被召回学校,要求他证明自己的身份,
显然,只要有人深究,Brandon这个假身份十分不堪一击,大学很快就弄明白他是假冒的。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Brandon“骗学”的离奇故事就传了出去,
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赶到贝尔斯登小镇,都想采访他。
贝尔斯登学院招生办瞬间成为人们嘲笑的对象——
30岁的成年男子冒充高中生,竟然没被发现!
有人质疑学校招生时不够严谨,
万一是个坏人,其他学生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幸好,Brandon并不是坏人,也没有啥坏心思,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读大学、当医生。
很多跟假冒高中生Brandon接触过的人,都觉得他对别人没有威胁,也没伤害过任何人,
尽管身份是假的,但Brandon跟同学们的友谊是真的,
他们毕业后分开,各自去了不同的大学,他也一直跟老同学们保持联系,
没有因为怕被发现,就跟过去一刀切。
一群人给当地一家报纸写了一封信,对Brandon表示支持,
他们感谢Brandon带给他们的友谊,表示会一直陪在他身边,还祝他好运。
贝尔斯登学院的校长也非常宽容,
“这里的人都会记得他是一个无私、体贴、聪明、友好的学生。”
“我觉得,很多教职员工都能理解他那样做的动机,也不记恨他的欺骗。”
Brandon“骗学”时期的同学家长们,虽然知道真相后都很吃惊,但没人想跟他过不去,毕竟他一直是个大家眼中的好孩子,
一位家长开玩笑说过:“他又不是欺负老奶奶的那种人!”
甚至,就连最可能出现争议的一件事,都没有引起太大争议——
Brandon有一次曾跟两个关系好的女同学一起度假,两个女孩都只有十几岁。
30岁男子跟两个未成年女孩去度假,
放到其他人身上,可能会被质疑动机不纯,或者被带走调查。
但两个女生和她们的家长没有指责他,人们也对Brandon没有那种担心,
Brandon在高中“骗学”这段经历,获得了所有人的谅解。
不过欺骗就是欺骗,Brandon确实做错了,
他的大学无法原谅这种欺骗,以“缺乏诚信”为由,让他勒令退学。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Brandon还是没能拿到梦寐以求的医学院毕业证。
从那以后,Brandon的人生陷入低谷,
他的生活被打乱,信心受挫,聪明的脑筋全浪费了。
妈妈一直以为他是作为“高龄借读生”回高中上学的,
听说这场骗局后,整个人“都被摧毁了”。
有大量记者跟追Brandon,对他围追堵截,拿高昂的劳务费诱惑他接受采访,
这让他一度被烦到不敢出家门。
“骗学”事件过去近30年,Brandon最近又引起人们关注,
因为一位曾被他蒙在鼓里的高中同学Jono Mcleod,执导了一部讲他的纪录片,
本月晚些时候将在美国上映,其中包括对Brandon本人的珍贵采访。
(电影中扮演Brandon的演员)
电影宣传的作用,让媒体再次关心起他的近况。
英国媒体发现,他现在住在格拉斯哥一间非常简陋的公寓里,
很瘦,面色暗淡,不爱说话,多年来一直靠福利金生活,伙食很差,
把大量时间花在研究阴谋论上,还总抱着“自己是暗杀的潜在受害”的奇怪想法。
但愿人们从Brandon口中了解到内情之后,能更加理解他,
也让他有机会从学业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把生活拉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