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英国泰晤士河上格外热闹。
一群穿着红、蓝、白色制服的人们在热火朝天地捉天鹅，天鹅挥舞巨大的翅膀，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颇有种鸡飞狗跳的喜剧感。
哎，等等，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捉天鹅？？
别急，这些人不是要伤害天鹅，而是保护它们。
这是一项从12世纪流传至今的英国皇家传统活动，名叫赶天鹅（Swan upping），
为首的那人是女王钦点的数鹅官（Swan Marker），帽子上别着标志性的天鹅毛。
英国王室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岗位，数鹅官大概属于最古怪的那一档。
大约1000年前，英国王室把天鹅列为皇家鸟类，当时不是为了观赏，而是把它们当作美味的禽肉来吃。
在皇家宴会，端上几只烤天鹅才能算得上足够奢华，
因为价格昂贵，数量稀少，拥有天鹅也成为地位的象征，它们是王室的专属动物。
1186年，为了保证天鹅肉能稳定供应，英国王室宣称所有在英国开阔水域上生活的疣鼻天鹅都属于他们。这种天鹅是英国最常见的鸟类之一。
从此，数鹅官这一官职出现，他需要每年清点各地的疣鼻天鹅数量，在“赶天鹅会”上带着手下捉天鹅，确保细嫩的小天鹅肉能端上贵族餐桌。
这个官职看上去像放牛人、屠宰场老板一样，乡土气息很浓厚，但它直属于国王，实际地位颇高，名字也叫“天鹅大师”、“天鹅看守”。
之后的几百年，英国王室牢牢把持着天鹅的所有权，只有偶尔，他们会把天鹅标记卖给富有的地主。地主能在天鹅的喙上刻标记，展示所有权，它们生下来的后代也属于他们。
到现代，鸡肉和鸭肉成为主流禽肉，天鹅因其美丽而受到赞美，没人再吃它们。
但“赶天鹅”和数鹅官仍然存在，只是工作从捉天鹅杀天鹅，变成做鹅口普查，检查天鹅的身体状况。
如今的数鹅官名叫大卫·巴伯（David Barber）。1993年，他在白金汉宫经过首相张伯伦的面试，之后被女王任命为皇家数鹅官。
巴伯之前的工作是造船商人，因为业余时间参加赶天鹅会，多年帮忙清点天鹅，被王室看中。
和古代比起来，巴伦的工作要轻松多了，他不需要清点全英国的天鹅，只需要管好从森伯里到阿宾顿的79英里长的泰晤士河上的天鹅。
目前，英国王室只对这条河段上的天鹅保有所有权，而且是和两家古老的商业联会共享的。一家是葡萄酒联会，一家是染料联会，它们在六个世纪前高价买下天鹅标记，也是现在唯二保留标记的机构。
王室这么做是为了减少特权，提升形象，虽然理论上，女王仍然是全英国的“天鹅之主”（Seigneur of the Swans）。
巴伦觉得有必要提醒人们这一点：“我可以去威尔士或者英格兰或者苏格兰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我开口说，‘这只天鹅属于女王陛下’，那我就可以拿走它了。就是这样。”
巴伦的工作挺杂，包括救援受伤或生病的天鹅、给学生科普天鹅知识、授权人们转移天鹅、搬走帆船赛道上的天鹅，甚至还有从希思罗机场上赶走天鹅，它们有时会飞到那里。
但最重要的，还是主持每年7月的赶天鹅会，他会带领皇室和两家联会的赶鹅人，在天鹅身后疯狂追赶。
现场通常是这样的：
他们见到一群天鹅时，要齐声喊“都起来！”（这是传统口号），然后迅速用船身围成一个圈，让天鹅游不出去。
接着，赶鹅人抓住天鹅的脖子和身体，用一种柔软的麻绳将它的腿和翅膀捆起来，不让它飞走。
等天鹅安稳后，再把它带到岸上，给它检测身体、称重、上腿环，最后放生。
腿环是用来区分天鹅的归属的。
在巴伦上任以后，他弃用了在喙上刻标记的传统方式，改用套腿环来区分皇家天鹅和联会天鹅。所有皇家天鹅不套环，联会天鹅要套带标记的环，这样不会伤害到它们的身体。
如果天鹅群中有小天鹅，它的腿环根据父母的决定。
皇家天鹅的数量是最少的，最低时仅有80只，多时143只。联会天鹅加在一起有1000多只。
因为划船时不确定眼前的天鹅归谁，每次围堵天鹅都是三方一起，非常团结。
疣鼻天鹅的翼展有2.5米，平均体重为15公斤，被困住后会疯狂扇动翅膀，用爪子和喙攻击赶鹅人，其实有点危险。
但巴伦非常热爱这份工作，感到极其荣耀。
“我一生中最荣幸的时刻，是2009年，女王亲自参加赶天鹅会。她对我们所做的一切都非常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还见了很多小朋友。”
“三年前，王室公主（指安妮公主）也来了。我们沿河划船时，她实际上就坐在我旁边。她对一切都津津有味，我真感到骄傲。”
赶天鹅是一个有着900多年历史的古老传统，成为其中一员，就是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这种历史感无处不在，赶鹅人划的船是有百年历史的桃花心木划艇。
旁边看似普通的机动支援船也不简单，它们是1940年，二战中敦刻尔克大撤退时，用来转移英法联军的船。
不过，近年的赶天鹅会不太顺利，频频遭遇突发事件。
一次是2012年，暴雨让泰晤士河的水位达到警戒状态，活动部分取消。
另一次是2020年，英国疫情导致封锁，活动完全取消。这也是有记录以来的第一次。
今年年初，英国的禽流感很严重，杀死了近70只皇家天鹅，快到总数的一半。
巴伦说，这是他担任数鹅官以来首次遇到这种情况，感到非常震惊。
“不过，我相信最严峻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之后流感会消失。” 巴伦告诉媒体。
和巴伦一起工作的是来自英国各地的志愿者，其中不乏已经赶了几十年天鹅的老人。他们不为钱，只为了英国传统和美丽的天鹅而来。
在河上泛舟，追赶天鹅，为它们的健康出一份力，
确实是很可爱的活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