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喜马拉雅，有时能看到几个毛茸茸的小黑点在慢慢移动。
它们不是传说中的“雪人”，而是同样罕见的喜马拉雅棕熊。
全世界，棕熊的数量并不少，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把它们列为“无危物种”。
但喜马拉雅棕熊的情况不同，作为棕熊下的一个亚种，它的种群数量极其稀少，属于“濒危”。
喜马拉雅棕熊生活在尼泊尔、中国、印度、巴基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的高地，海拔范围在3000米到5000米之间。
它们是杂食动物，爱吃草、树根、浆果、昆虫和小型哺乳动物，有时精力不错，还会捕食山羊和绵羊这样的大型哺乳动物。
因为栖息地环境过于险恶，数量又太过分散，多年来，研究人员一直搞不清楚有多少头喜马拉雅棕熊。
当地村民也很少见到它们，偶尔亲眼目睹，还会诞生“雪怪”、”雪人“之类的诡异传说。
然而过去几年，情况改变了……
这些隐匿于山间的动物，突然跑到村庄闹事，甚至不惜和人类起冲突。
为啥呢？
哎，还不是为了一口吃的么。
原本，喜马拉雅棕熊在自己的栖息地里正常觅食，然而牧民们过度放牛羊，导致低海拔的草都被吃光，他们还进入高海拔山区继续放。
2021年，印度自然保护组织Wildlife SOS采访牧民，发现83％的牧场分布在海拔3000米到4000米，这是喜马拉雅棕熊和雪豹的活动范围。
过度放牧破坏了高海拔区域的生态，也破坏了棕熊的食物来源。为了不饿肚子，它们铤而走险去捕猎牛羊，但牧民们早有准备，他们养了很多狗去赶熊，有时还会亲手杀熊。
高山上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山脚下的村庄传来食物的气味。
那就去人类那里试试运气吧。
村民沙比尔·艾哈迈德（Shabir Ahmed）说，从三年前起，他天天看到熊跑到村里来。
“我亲眼看到过好多棕熊，上周我还看到一只母熊带着它的孩子们。每天都有棕熊过来，好像这个市场是它们家一样。”
“幸好，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受伤，但很多商店被破坏了。有好几次，棕熊搞坏过我们这里的肉店和蔬菜店。”
名叫泽桑（Zeeshan）的店主说：“我在2021年3月见过一头棕熊，9月份见到一头黑熊，旁边还有两头小熊。”
一名印度的野生动物官员告诉媒体，喜马拉雅棕熊出现的频率明显变高，情况令人担忧。
“我们去年在阿马尔纳特石窟附近的迪马伊地区看到两头熊，在拉达克地区又看到三头熊。今年，在帕哈尔加姆，我们又找到两头。虽然以前，这种动物的数量就挺多，但在人类居住地发现它们可太罕见了。”
（一头喜马拉雅棕熊破坏了学校设施）
大部分喜马拉雅棕熊不是冲着人类商店来的，而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垃圾堆。
在喜马拉雅棕熊生活的区域内，有多个旅游胜地和一处印度教朝圣地，每年接待60到80万游客，夏天的时候尤其忙碌。
大量人群涌入，自然产生海量垃圾。山区里没有很好的垃圾处理设施，村民们简单地把垃圾收集起来，然后，呃，一股脑地倾倒在地上。
腐烂的米饭、蔬菜、水果，与残破的塑料袋、玻璃瓶混在一起，真是恶臭又可怕的景象。
但对喜马拉雅棕熊来说，这是轻松易得的食物来源啊，谁不吃谁傻！
去年7月到10月，Wildlife SOS组织为了搞清楚喜马拉雅棕熊对垃圾堆的依赖程度，做了一场大规模实地调查。
他们采访了179人，包括牧民、农民、村民、导游和动物保护局一线工作人员。根据他们的口述，找到喜马拉雅棕熊出现最多的地方。
棕熊集中在三个垃圾场，分别是SDA垃圾场、陆军营地垃圾场和阿马尔纳特石窟垃圾场。每天，至少有3到11辆垃圾车开来，运送50到550公斤的垃圾。
阿马尔纳特石窟垃圾场是规模最大的，那里的垃圾堆积如山，大部分是腐坏的印度香饭（一种常见的印度食物，加入大量香料后将米饭炒至金黄）。
Wildlife SOS的志愿者们在所有地点设置了20000多个隐藏摄像头，希望拍到喜马拉雅棕熊的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超过60％的镜头都拍到棕熊，但画面也让他们倍感心惊。
可以看到，天色一暗，喜马拉雅棕熊从四面八方走出来，向垃圾场赶去。
它们轻车熟路地找好位置，埋头大嚼，腐烂的食物沾满它们的脸，有点凄凉也有点可怕。
小熊跟着母亲，有样学样地寻找食物，时不时摇头晃脑，好像还挺满足。
这是一场熊举办的垃圾派对，但参加盛宴的不止它们。
狐狸、马、野狗、牛、红狼也在拼命吃垃圾，它们互不打扰，因为香米管够。
如果只吃香米还好，最怕的是动物们把其他东西吃进去了，比如塑料，比如玻璃。
Wildlife SOS为了深入研究喜马拉雅棕熊的饮食结构，找到408只棕熊的粪便，将它们打开一一分析。
结果发现，有86只棕熊的粪便里含有塑料袋、巧克力包装纸、牛奶塑料盖，甚至玻璃碎片！
“这些东西非常危险，尤其是塑料袋，它会堵塞消化系统，阻碍真正的食物被消化。” Wildlife SOS在最近发布的报告中写道。
棕熊们吃的垃圾也多得离谱。每日饮食里有75％来自垃圾场，剩下16％是吃野生植物，还有0.7%是捕猎动物。
把垃圾当作主要食物来源，对喜马拉雅棕熊的健康有害。
“草、植物和小型哺乳动物才是它们自然的饮食构成，吃这些垃圾食物可能会对喜马拉雅棕熊的胃肠道有害。”
“它们可能导致严重的疾病，甚至缩短棕熊的寿命。”
更糟糕的是，当地野生动物保护官员发现，喜马拉雅棕熊已经习惯吃垃圾，以至于放弃自然饮食。它们还把吃垃圾这一行为教给下一代。
“我们的相机经常捕捉到大熊带着幼崽去垃圾场。小熊的年纪非常小，它们很容易把吃垃圾这个举动视为‘自然的’。此外，通过和当地人的交流，我们发现棕熊去垃圾场已经有8到10年的历史了。所以，吃垃圾很可能已经由母亲传授给孩子。”
“自然觅食能力的丧失，可能影响该地区棕熊种群的存活率。”
Wildlife SOS在调查中估计，野生的成年喜马拉雅棕熊只剩下130到220头，就算它们的孩子全部活下来，也不到1000头。
短时间看，喜马拉雅棕熊靠吃垃圾能养活所有孩子，变得吃喝不愁，好像改善了生活。
但长时间看，一个动物种群失去了自己觅食的能力，只要外部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面临崩溃。更不用提它们吃的垃圾里很多是不可食用的。
Wildlife SOS在报告中建议，当地政府最好把垃圾场隔离起来，或者使用密封式垃圾箱，阻止野生动物吃垃圾。
再不济，至少把干湿垃圾分开放，不要混在一起。
人类的发展，改变动物们太多太多。
原本是神秘的山中精灵，如今跑到村庄吃垃圾为生。
趁情况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希望当地人能警醒起来，让喜马拉雅棕熊重归属于它们的栖息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