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9岁的Meiko Sano还在东京上智大学攻读本科,
她选修了一门名叫《艺术史》的课程,由日本知名艺术评论家林道郎主讲。
(林道郎)
林当时44岁,有一个比自己大11岁的妻子Machiko,
他在业界已然小有名气,是上智大学的人气教授,
一直为女权主义和言论自由发声,很是受人尊重。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师生两个聊得非常投缘,一见如故。
Meiko从小在英国长大,回到日本后总觉得格格不入,走到哪里都像个局外人,
林道郎对此深有同感,他的海外经历也十分丰富。
于是每当Meiko提及此事,他都会安慰道,自己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来二去,两人就渐渐熟络了起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保持着单纯的师生关系。
Meiko非常上进,想要继续攻读研究生。
林也正有将她收入门下的意思,于是便为她做起了参谋,不仅主动给她安排接下来的学习计划,还为她写了一封含金量十足的推荐信。
那段时间,Meiko的人生如同开挂一样,不仅顺利拿到心仪的实习机会,本科毕业后也无缝衔接,师从林道郎继续攻读艺术研究生学位。
她的心中满是感激,决心绝不能辜负恩师的期待。
(Meiko)
但她没想到,接下来的人生却朝着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新学期开始之后,她与导师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
林经常会邀请她一起喝茶,身为学生,Meiko无法拒绝。
后来,两人在东京一个公园里散步时,林又突然吻了她,
Meiko措手不及,这些年在日本受到的文化教育不允许她驳导师的面子,给他难堪。
即便真的这样做,自己接下来肯定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Meiko不敢抗拒,只能顺从。
然后,情况就变得越来越糟。
没过多久,林道郎又让她陪自己去京都参加一个艺术研讨会,
当天晚上,两人在林的酒店房间里第一次发生了性关系。
Meiko回忆说,过程中自己一再推脱,不停告诉导师“再等一等”,
但对方一边安抚她“没关系”,一边用手开始乱摸….
接下来的10年里,两人定期在新宿歌舞伎町一家爱情旅馆中见面,彻底将学术讨论和性关系混为一谈,
Meiko的硕士毕业论文就是在这家旅馆中过的审。
后来,她还陪着导师一起去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国旅行。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Meiko越来越觉得这段关系不对劲,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对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真正地点头同意过,
反倒是导师一直利用着两人之间不平衡的权力,操纵着一切。
2018年春天,Meiko彻底断绝了这段关系,
她鼓起勇气袒露心扉,慢慢将这件事告诉了家人与密友。
自揭伤疤并不容易,几次她都险些被内心中那股压倒性的羞耻感打败,开始自残,并生出自我了结的念头,
幸好,家人和朋友鼎力支持,又让她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转年年初,Meiko主动联系了林的妻子Machiko,将一切真相全部告诉给她,并指出林也对她进行了操控的可能。
Meiko还向大学提出正式投诉,控诉林道郎的骚扰行为。
Meiko说,在自己23岁那年,林利用他的导师身份诱导她发生性关系,对她实施性侵,多年来一直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是,Machiko完全不理会她的好意,还将她当作破坏婚姻的“小三”,反将其告上法庭,
她指责Meiko与自己的丈夫通奸,给她造成了强烈的精神痛苦。
法庭上,三方展开了激烈的争辩。
Meiko回忆,她第一次与林教授发生关系后,
因为身上没有瘀伤,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性侵犯的受害者。
她之所以表现得非常顺从,是因为不想让导师觉得自己“无礼”,未来她的职业生涯还要全靠导师来引领。
从本科时代开始,林就一直找机会围在自己身边,从精神上控制着她,Meiko觉得自己遭受了“性诱导和煤气灯操纵”等心理虐待。
在尝试结束这段关系时,林道郎曾指责她是一个“偏执狂”,恐吓她以后永远都无法和其他人约会,还半开玩笑地威胁说,如果她想,大可以起诉自己性骚扰,但他知道Meiko不会这样做的,因为她“不是那种女孩”。
想起这些,Meiko就觉得懊悔不已,那时的自己太天真了,明明有过那么多次直接拒绝并切断这段关系的机会,但却因为害怕通通错失。
可在林道郎的辩解中,这根本不是操控与性虐待,而是一段两厢情愿的婚外情,
这种关系确实不恰当,他是有妇之夫,还是Meiko的上级和导师,但Meiko本人也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段感情中,并非遭到强迫。
不论是在读研究生期间还是毕业后,Meiko都主动给他写过信件,用词非常亲昵,
将他称作“最亲爱(dearest)的H教授”,并附言“xox”(亲亲抱抱),这在日本并不常见。
但Meiko解释说,她这样写只是为了表达感谢。
林的妻子Machiko虽然憎恨丈夫出轨通奸,但并不觉得他犯下了性骚扰罪,
反倒指责Meiko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她的丈夫身上,把自己搞得像一个“百分百的受害者”。
她反问Meiko:“如果我丈夫胁迫了你,你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向学校投诉呢?这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在经过漫长的审理过后,最终Machiko胜诉,获得了折合10余万人民币的赔偿。
法院同时裁定,林道郎从未强迫Meiko做过任何违背她意愿的事,性操纵指控并不成立。
不过,林需要向Meiko支付128万日元(约合6.5万元人民币)的费用,
这是他的妻子从Meiko方获得的赔偿中理应由他来承担的部分。
与此同时,63岁的林道郎也丢了饭碗,因与学生发展“不正当关系”遭上智大学解聘。
这并不是一起容易的诉讼,过程非常漫长,但Meiko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样的结果她自然很不满意,她指出判决并没有考虑“一个地位比你高的人会对你的心理造成怎样的影响”,也表示日本人并不知道该怎样看待心理操纵。
因为在这里,大家都认为应当与他人努力和谐相处,
在长幼有序和等级森严的社会之中,下属(尤其是女性下属)很难对上司说不,就算是要发生性关系,也很难拒绝。
现在,38岁的她和父母住在一起,正在接受心理治疗,试着逐步从创伤后应激障碍症走出,
Meiko的主要目标之一,就会恢复自己“对别人说不的能力。”
尽管日本主流社会鲜少有人关心此事,
但她的遭遇却在艺术圈和学术圈引起了轰动。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日本的性犯罪法律存在很大的漏洞,现行法律无法保护那些因为“心理胁迫而选择服从”的人。
他们希望高校等机构能够对学生与教授之间的关系给予更明确的指导,
理论上来讲,基本上所有的师生恋情都可以算作骚扰,因为其中一定会有“弱者屈服于当权者”的桥段,
学校应该提供更多关于性骚扰和性暴力的心理咨询服务,并公示收到纪律处分的教授与导师。
人们的思想也应该随着时代的进步而发生改变,
现在大家普遍认为,如果女性不抗拒亲吻或主动赴约,就是两厢情愿,你侬我侬,
但事实很可能并非如此,出于种种考虑,她们或许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违背心愿做出了这些举动。
目前看来,现状还很难改变,但有无数的人正在为之付出努力,
希望有一天,Meiko的遭遇可以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