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韩国媒体报道了一起A某的自杀事件。
很快,这位匿名死者的身份都被扒出来,正是韩国田径运动员朴熙顺(Park Hee-Seon,音译)。
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张300多块钱的账单。
而把她逼入绝境的,是韩国全租房市场崩盘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朴熙顺生于1992年12月21日,今年31岁,是韩国的女子链球运动员。
小时候她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很小时她就跟父母和妹妹分开,住在姑妈家。
但她始终没有放弃体育,后来读了一所寄宿体育高中,最终在田径赛场上闯出一些名堂。
她作为韩国的国家代表,参加过亚运会、亚锦赛等不少比赛,
名次虽然靠前,但跟顶级运动员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国际田连网站上朴熙顺的资料)
在运动员生涯后期,朴熙顺开始为未来的生活做打算,
她一边当运动员一边兼职教练,今年还考下了宠物美容资格证,平时也会找一些零工赚钱,一直非常努力地生活。
2019年,她在仁川弥邹忽区租了一间公寓,这座公寓楼于2017年竣工,就是所谓的全租房,
签租房合同时,她向房东交了7200万韩元(约合40万人民币)押金。
2021年9月续签合同时,房东把押金提高到9000万韩元(约合50.1万人民币),朴熙顺又多交了一笔钱。
她租的这种全租房,是韩国一种比较独特的租房模式。
简单来讲,房客需要交给房东一大笔押金,有可能高达出租房房价的六七成,之后每个月不用另交房租,就能免费住,只需要自行承担水电费。
直到合同期满,房东会在退房时把押金如数还给房客。
这些年来,全租房一直是韩国比较受欢迎的租房模式,尤其是在年轻人群体中。
对于房客来说,不用交房租能省下一笔钱,
虽然高昂的押金需要存一段时间,但可以找银行贷款,因为贷款用作全租房利率非常低,算下来也不吃亏。
对于房东来讲就更划算了,
他们可以把房客的押金拿去投资,退还押金的时候往往早就大赚了一笔钱。
其中最赚钱的投资方式就是买房,
房东可以拿房客的押金作为首付,去银行贷款买房,再把新买的房子出租,拿到新的押金,继续买房投资,以此类推。
所以韩国的全租房房东中,甚至有手握成百上千套房的“楼王”。
作为独自在外打拼的年轻人,朴熙顺也选择了全租房,她的房东是仁川当地一位有名的“房产大王”。
但不幸的是,朴熙顺遇到了比较特殊的情况——
最近韩国的全租房市场崩盘,很多房客都被“套牢”了。
这两年随着美国加息,韩国为了避免资金过度流失,也跟着选择加息。
韩国很大一部分贷款采用浮动利率,加息后,贷款的人就需要支付更高的利息。
这就给房客和房东双方都带来了压力。
对于贷款租房的房客来说,需要交的利息多了,全租房就不再划算,于是很多人纷纷退房。
但房东都把钱拿去投资了,并没有现金退还。特别是手握大量房产的房东,会一下子面临巨大的资金窟窿。
为了向房客退还押金,他们不得不急售一部分房产,这就导致很多房产被集中抛售,房价下跌。
但是当房价下跌到一定程度后,就算房东把房子都卖掉,仍然会背上一笔负债,根本没钱还房客的押金。
这时候,很多房东选择拿着手上的现金跑路,
银行收不回贷款,开始拍卖房东名下的房产。
这时,最惨的就数全租房的房客了,
他们的押金被房东拿走,归还无望,损失了一大笔钱,几乎还全都是银行贷款。
住的地方也被银行拍卖,变得无家可归。
这种经济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让很多房客喘不过气,朴熙顺遇到的正是这种情况。
她的房东带着钱跑路了,去年6月法院判决房东名下的房产都要被拍卖,朴熙顺和其他房客不得不搬走。
9000万韩元的押金打了水漂,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晴天霹雳,经济瞬间陷入贫困,
而且手里没有钱,再租到像样的房子也变得困难。
正是这种压力,把一位有着钢铁意志的运动员打倒了。
4月17日凌晨2:12,朴熙顺在出租房内被人发现失去意识,紧急送医后仍不治身亡,据说是服药自杀。
家人在收拾遗物时,在她的房门前的垃圾袋里发现一张水费催缴单,上面写着“如不缴费,会被切断自来水”。
正是这300多块钱的水费欠款,成了压倒朴熙顺的最后一根稻草。
朴熙顺的去世让家人心碎不已,她的爸爸表示,
“我的大女儿即使过得再苦,也没有表现出来,还总是担心我这个爸爸。”
“过年时我们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找到地方住了。”
“后来押金欺诈的报道不断出现,我万万没想到女儿也会被骗。”
(朴熙顺住所门前摆放着悼念她的花束)
更让人痛心的是,朴熙顺的遭遇不是个例,
在她去世之前的两个月内,就有另外两名仁川的房客因为相同的原因选择自杀。
2月28日,39岁男子B某因7000万韩元(约合38.9万人民币)的押金没能收回,走上了绝路。
他在遗书中表示:“虽然从押金欺诈应对委员会获得了很大安慰,但我已经无法承受了。”
“不知道为什么,国家没有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
“我希望以此为契机,让政府提出更好更快的措施。”
(租户们在朴熙顺租的公寓楼外张贴抗议标语,这里的很多租户都是被同一名房东卷钱跑路的受害者)
4月14日,26岁男子C某自杀身亡,他有5600万韩元(约合31.1万人民币)押金没能收回。
这让他的生活陷入拮据,去世前几天,他曾向妈妈借钱:“给我20000韩元吧。”
这笔钱折合人民币只有111元,由此可见C某当时的窘迫。
4月18日,在仁川的一个广场上举办了一次悼念活动,原本是为了悼念2月自杀的B某举行的。
结果就在那几天,陆续又有C某和朴熙顺两人自杀身亡,甚至三名死者租的都是同一位“仁川房产大王”的房子。
于是,活动悼念的死者也增加到三人。
(C某的母亲在悼念活动上手抚儿子的遗像)
活动现场,死者家属和一些民间团体一致表示,押金欺诈和全租房问题是一场社会性灾难,
他们呼吁政府采取措施,减轻房客的损失。
也有一些民间团体到政府门前抗议,要求暂停拍卖涉嫌押金欺诈的房产。
就在接连三起房客自杀事件发生后,韩国政府终于出台了相应政策。
在韩国全国范围内,暂停拍卖涉案的全租房,而且房东拒不退还押金的行为将被认定为诈骗。
有了这条政策,被套牢的全租房房客终于不再全盘皆失。
只是可怜那些已经逝去的年轻生命,没能等到迎来转机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