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土著部落被害到仅剩3人,34年追踪,他们成了雨林里的活标本

在网络日益发达的今天,一切的奇闻轶事都在迅速被挖掘,一切的秘密都被放大了千百倍。

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若是放到今天,是断不可能出现“再想去却找不到入口”的尴尬情况了。

因为在发现洞口的那一刻,现代人就会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代里,仍然有大约一万名土著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他们大多数生活在广袤的亚马逊雨林当中,特别是巴西北部,真正做到了“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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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巴西一土著部落的航拍镜头)

据巴西政府估计,该国雨林当中生活着大约77~84个部落,而其中人数最少的那个,仅剩下三人。

而且三人里最年轻的男子,失踪了。

仅剩的三人属于皮里普库拉(Piripkura)人。然而据人类学家分析,不到一百年前,皮里普库拉人的村落还有100人左右。

他们到底是怎么从一百人变成三个人的,没人能真正说清。人们只能从三个幸存者之一,丽塔(Rita)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部分真相。

她说,小时候大人们告诉她,变化是从白人到来之后开始的。

上世纪30年代,巴西开始了工业化进程。不到十年二战打响,巴西加入盟军阵营。

陡然间,一切资源似乎都变得紧俏。几乎是半卖半送地,巴西政府将亚马逊雨林的土地分发给了民众。

1943年政府发行了一张海报,上面写着“更多的橡胶能换来胜利”,号召人们进入雨林开采橡胶,为战事尽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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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海报)

在这样的背景下,现代文明和土著文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碰撞,后面的故事就跟现代史上所有的殖民过程一模一样。

面对枪火,土著人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单方面的屠杀持续了很长时间。据巴西政府统计, 仅在1964~1985年当中,就有至少8300名土著被杀害。

而丽塔今年60多岁,大约就是在1960年前后出生。

她听亲戚们说,在某次屠杀中,人们将皮里普库拉人的一个聚落夷为平地。

总之在丽塔二十岁左右时,他们的族人就已经只剩10到15人左右了。

作为仅剩的几名的女性之一,她那时已经和另一个部落的男人生了两个孩子。后来那男人感染病死,丽塔成了寡妇,就又有两个族人向她求爱。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帕基(Pakyi ),是她的哥哥(或弟弟),也是如今仅存的三名皮里普库拉人之一;

另一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两个人的求爱已经让丽塔很不适,但跟接下来发生的事一比,实属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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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基的近照)

据2012年的一份政府报告,帕基首先杀死了丽塔的大儿子,后者当时只有四五岁。帕基嫌他哭闹的声音太烦,剥掉了他的头皮,又将尸体掩埋。

接下来,他又将丽塔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带进雨林,把她留在了原地,生死不知。但想来,一个婴儿几乎没可能在致命的亚马逊里生存下去。

帕基后来从没主动提过这事,政府虽然知情,但也没有对这起几十年前的谋杀展开过调查。

至于丽塔,她害怕得逃了。凭着记忆,她向着白人的方向跑去,几个小时后,她抵达了“转变农场”,当地的彭索家族(the Penços)开的一间牧场。

“转变农场”结束了丽塔与世隔绝的生活。1983年,她开始在农场工作,穿现代人的衣服,学葡萄牙语……

但现代科技有没有让她的生活变好,很难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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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的近照)

据一份人类学家的报告,她在农场期间常常被虐待,被扫帚殴打,以至于到1985年,她再度出逃,嫁到了另一个部落。

后来,丽塔曾带着政府专家们一起寻找过仅剩的皮里普库拉人。她凭记忆来到了几年前部落住的地方,但那里早已荒无人烟。

到1989年,政府找到丽塔,再度发动了寻找皮里普库拉人的行动。

这次领头的探员名叫杰尔·坎多(Jair Candor),丽塔先是带着他参观了大儿子的墓地。第二天,他们趟过齐胸深的沼泽地,来到了一处小岛。

岛上的某棵树上传来一阵声响,循声望去有两道身影,看来是在寻找蜂蜜。

见来人,其中一道身影一溜烟跑了,背影还有些熟悉。剩下的那个卡在树上下不来,身体剧烈地哆嗦着,带着树叶发出一阵沙沙声。

坎多回忆道:“他只是在请求我们不要杀他。”

刚才丢下同伴跑了的那个,就是帕基;剩下这个是帕基的侄子,名叫塔曼杜阿(Tamand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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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曼杜阿(左)与帕基(右))

人类所知的全部三个皮里普库拉人,都在这棵树附近了。

帕基和塔曼杜阿带着坎多和丽塔回到了他们的窝棚,在一起度过了两个星期。

期间坎多一遍又一遍地问两个男人同一个问题:“其他人都上哪去了?”

或许是出于对白人的戒心,他们语焉不详,一会说其他人都死了,一会说他们在别的地方,一问到具体情况——在哪,为什么,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不肯说。

无奈之下,坎多只好离开。

此后巴西的政府记录里就正式多了一个土著民族,一般来说,这会使政府开启对土著的保护。然而保护并没有被很好地执行,到90年代末就已经形同虚设了。

这就又追溯回了几十年前巴西政府分发雨林的那一幕。

皮里普库拉人的生活区域跟彭索家族,也就是转变农场的拥有者,名下的地皮多有重叠。

当年彭索家族以低价买下了海量的土地,凭此发迹,后来又一直在雨林中从事伐木生意,至今仍是当地最大的石灰石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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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索家族名下的矿业网站)

粗壮的原木从南美运到北美,带回源源不断的金钱。此时再跟彭索家族谈保护,几乎天方夜谭。

政府实际上也站在了彭索家族这一边。

2007年有一个土著部落向政府询问皮里普库拉人的下落,于是政府再度派出坎多寻找帕基和塔曼杜阿。

坎多此时已经许久没回雨林,等他带着丽塔回归时,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了。

随处可见的伐木工人和倒塌的巨木,远处时不时传来链锯的轰鸣声,都说明“保护”二字并未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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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区附近的原木)

就这样,坎多和丽塔又找了二人三个月,一无所获,就在他们准备放弃时,远处传来了两个人的聊天声。

叔侄二人又老了十岁,但的确还活着,他们一直生活在雨林中。

这一次的发现,加上新千年后越来越沉重的环保压力,迫使政府为他们二人划定了一个近2600平方公里的,巨大的保护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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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区的实际地点与面积)

而彭索家族的地皮,有三分之二都在保护区内。

突如其来的禁令让彭索家族的伐木生意陡然中断,很难说他们脑海中不曾闪过“两个土著要是死了就好了”的想法。

这并非危言耸听,因为时至今日,针对土著的谋杀仍在发生。

根据巴西非营利组织CIMI的统计,仅2019~2022年这四年间,就发生过795起土著人谋杀案。

这不过是有记录的而已。如果将土著在雨林深处杀害,或许根本就没人能发现,自然也谈不上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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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MI的报道)

当然,不管彭索家族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不可能表现出来。

他们的发言人代表,弗朗西斯科·彭索(Francisco Penço)用的说辞是:“两个土著是受害者,被环保主义者给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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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科·彭索在雨林)

彭索家族的想法说穿了其实很简单:

第一,他们认为专门给两个土著人划这么大一片地方,实在太过奢侈了。

根据几十年前发现的土著人活动痕迹来划分保护地范围,太过于武断。其实土著顶多能分到约390平方公里,当然,这仍然过于大了。

第二,政府当年既然把地皮卖出去了,那就不能反悔。想把他家的地皮变成保护区也行,拿钱来赎地。

根据弗朗西斯科的计算,现在巴西政府还倒欠他家4500万~7000万美元。

其实这两点都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首先是面积的问题,其实保护区保护的不光是两个土著,还有雨林本身。

换句话说,是巴西政府不想看到亚马逊雨林被过度砍伐。

现在该国有14%的面积都被划成了“原住民领土”,相当于法国跟西班牙面积的总和了。

其实以土著的人口,真的需要这么大的土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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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区一部分的航拍图)

大概率,此举还是为了保护雨林,跟土著有一定关系,但不大了。说得不客气一点,保护土著更多像个名头。

所以彭索家族用两名土著说事,没多大意义…….

第二,政府把地卖出去,如今又不认了,的确是理亏的。

但从根源上讲,雨林本来就世代属于土著人,非要较真的话巴西政府到底有没有权卖雨林都是个问题……

用坎多的话说,“如果他们(彭索家族)有权拥有这一切,那为什么在这里出生、长大、目睹亲人在这里被杀的人,却无权呢?”

几十年来,帕基和塔曼杜阿相依为命,仅靠着砍刀和火把在茂密的雨林中穿行。

1998年,坎多给了他们一团火,它燃烧了近20年。叔侄二人将火种从火把传到篝火,又传回火把。下雨了,就用蕉叶裹住余烬,保它不灭。

2017年,火苗终于熄了。两人走到了政府专门为他二人建立的基地前,提了一个最简单的请求:点燃我们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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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棚下面的帕基)

这几十年来,他们用树皮制作吊床,用陷阱捕猎,用宽大的棕榈搭建窝棚。但他们已经不再钻木取火、不再用弓箭、不再种植木薯了。

没人知道他们是已经不会了,还是见识现代科技后,不愿意再辛苦了。

2018年的某天,帕基突然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好像忘记了怎么走路。

幸好基地里的坎多发现了,他带着同事将帕基抬出雨林,紧急运往医院。医生说他脑子里有一块血栓,需要手术。

两个从未出过亚马逊的土著,这次要坐飞机了。

根据人类学家的说法,他们相信现代科技是云层之上的神灵发明,再由白人坐着飞机取来,而现在他们即将飞往南美最大的城市,圣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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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坎多拍摄的,帕基和塔曼杜阿的合照)

在机场,他们试图在露天小便;机上,帕基还抓了一位女士的胸部…….

医院的经历对于帕基来说十分痛苦。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们要用针扎他,把奇怪的水输进他的身体;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切开他的脑袋,还说这是在救他的命…….

叔侄二人在圣保罗住了45天,医院的硬板床睡不惯,非要睡吊床。整天闻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他们吵着要离开。

回到雨林之后,帕基似乎也明白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加上年纪大了,便不再逞能,主动住到了政府基地附近。

他偶尔开始穿现代人的衣服,把政府人员为他捕捉的小鸟煮熟,还试图玩足球,用手拍拍这新鲜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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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衣服的帕基)

他和丽塔的关系依旧紧张,但每晚都会抱着丽塔送他的玩具猫头鹰入睡。

至于塔曼杜阿,他彻底消失了。

至此,皮里普库拉仅剩的三人情况分别是:

丽塔,嫁到了别的部落,跟外界时常联系,恐怕用不了几代人,她的后人就会彻底成为现代人;

帕基,虽然仍保留着原住民的身份,但已经不拒绝跟外界接触了。

塔曼杜阿,失踪,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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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一部纪录片镜头中的塔曼杜阿和帕基)

这就给了彭索家族极好的理由:政府虽说要保护他们,但这种情况还有保护的必要么?

于是经过15年的拖延,巴西政府终于决定要在明年年初定下一个方案。是将皮里普库拉人的区域定为永久保护区,还是彻底取消,就看这一步了。

因此,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塔曼杜阿。

于是今年6月,坎多又一次踏上了寻人之旅,然而他的体力早已大不如前——他已经63岁了,胡子已然花白。

顺着彭索家族为伐木而修建的土路,坎多开了五个小时,来到了政府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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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索家族修建的土路)

他抵达后不久,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基地的纱门前,身上涂满了亚马逊水果做成的红色染料,那是帕基。

帕基起初还小心翼翼的,向外来的记者和政府员工投去好奇的目光。但他很快就热络起来,笑容满面。

见到大家都穿着衣服,他也翻出来一件脏兮兮的衬衫来,只不过穿反了,后背上的字样转到胸前,写着“团结就是力量(None of us is better than all of us together)”。

帕基似乎很开朗,不吝于向人们展示他的狩猎技巧,但人们一问起塔曼杜阿,他就避之不谈。

一天之后,他坐在一根圆木上,还是开了口。那话翻译过来是:

“塔曼杜阿躲在森林里,不想被人发现。”

但坎多还是违背了塔曼杜阿的意愿,去雨林里找他了。

6月底,坎多带团队发现了一处临时窝棚。抵达时火苗尚未熄灭,地上依稀能辨认出两组脚印,窝棚下有两张吊床,地上还扔了两把砍刀。

不用说,就是塔曼杜阿和帕基的。坎多来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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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脚印的坎多)

这里距离政府基地只有30分钟脚程,说明塔曼杜阿就生活在附近,但具体在哪呢?帕基不肯说。

不过只要塔曼杜阿还活着,建立保护区就还是有希望的。只不过保护区只能保护森林,还是保护不了皮里普库拉人。

因为一旦塔曼杜阿去世,皮里普库拉人就不会再有下一代了。

几年前,坎多曾经带着叔侄二人去过另一个说着类似语言的土著村子,抱着些“相亲”的目的。

从人类学的角度,这两名男子的后代会自动算成皮里普库拉人的下一代。虽然帕基年纪大了,但塔曼杜阿还是有机会的。

但这次“相亲”并不怎么顺利,坎多说:“如果他(塔曼杜阿)跟村里的女孩激起了火花,当然好了。”

“但是到村里,我发现女人们对我的智能手机更感兴趣…….”

“见识到现代科技后,她们是不会愿意再过这种生活的,这种在雨林里,朝不保夕的生活。”

至于丽塔,她已过了生育年龄,还嫁到了别的部落。她说:“如果皮里普库拉人想再多一个孩子,那就只能靠塔曼杜阿了。”

“我们必须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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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多与帕基的合照)

似乎除了帕基外,没人考虑过塔曼杜阿本人的意见——他到过圣保罗,他见识过现代人是怎么生活的,他真的愿意让孩子也活在雨林里吗?

很残酷,对于现代人来说,皮里普库拉人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作为人类学的一个活体标本,并且这标本必须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雨林里。

一旦被现代科技所“污染”,他就失去了作为标本的资格。

要打破标本的命运,就意味着皮里普库拉人的灭族;可非要将标本的命运延续下去,也很难说就是正确的决定。

更残酷的是,他们甚至都不清楚“标本”是什么。他们只是凭借本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