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上学的时候,Esther才能逃离贫民窟里那个阴暗又潮湿的家。
她不喜欢她的家位于下水道口,臭烘烘的;
她不喜欢家里的墙壁又薄又透,一眼就能看到邻居在干什么;
她不喜欢被困在家里做家务,也不喜欢做完家务后,只能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的感觉……
在学校就不一样了,她有朋友,有更规律的生活,她的成绩还不错,这让她有信心想象自己和妈妈Mueni未来能过上的更好的生活,不用像现在这样,妈妈每天只能出门打零工,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着钱回来。
(肯尼亚的贫民窟)
可到了2014年,一切都变了。
六年级的Esther听到老师宣布,学生需要携带出生证明才能报名参加全国考试。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要求却成了Esther无法逾越的屏障。
因为Esther的出生证明在她父亲那,可她父亲早就抛下她们母女离开了。
妈妈Mueni想去政府办公室打印一份出生证明的副本,却又遇到了经典的“踢皮球”。她被政府官员们在两个办公室之间推来推去,这俩办公室之间距离185公里,Mueni打零工攒下来的钱,全变成了路费……
后来,Esther因为没法出示证明,好几次被学校赶回家,同学们也渐渐不再和她来往了。看着妈妈辛苦的背影,Esther沮丧了:“如果不能参加升校考试,那我在学校还有什么意义?”
(Esther)
Esther的遭遇是贫困地区女性的常态。
根据联合国最新的一份报告,缺乏证件是妇女、农村家庭和识字能力较差的人面临的常见问题,这剥夺了他们获得教育的基本权利,迫使他们从事非正规的就业。
Esther就是如此。
11岁的她瞒着母亲悄悄退学,然后离家出走了。
她从朋友那听说,在当地中低收入住宅区有一户人家正在招女佣。
这个家庭承诺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还给她每个月支付3000肯尼亚先令的工资(约合人民币150元),Eshter相信了。
可很快,Esther认清了现实,被当成女儿供起来这种事,她想得太美了……
“她(雇主)说:‘你在这白吃白住,我凭什么还得给你钱?’”Esther说。“我总觉得我需要偷偷休息一下,因为我经常累到生病,但无论我多难受,他们都不让我离开休息。”
她每天凌晨3点起床打扫房间,帮孩子整理书包准备上学,然后继续做家务,等家里所有人都睡觉了,Esther才能休息。
到了后来,雇主家对Esther越来越差了。
他们不让Esther吃家里的饭,她只能自己一个人用小碳炉做自己的伙食,因为吃得太差,她也变得更虚弱,更容易生病了。
还有一次,她因为给客人倒茶倒慢了,就被当着客人的面用烟斗毒打……
Esther后悔极了,“没人会愿意做这种工作的,我要是能继续上学就好了,就不会受这种虐待了。”
(肯尼亚贫民窟里的学校)
这也是肯尼亚无数儿童的现状。
根据2023年的一项研究发现,佣人是肯尼亚雇佣童工第二多的行业,不少孩子才七八岁,就被迫来到雇主家上班,其中还有不少遭受了身体的虐待和克扣工资。
而学校在这个环节中隐身了。
肯尼亚的法律规定学校有义务查明学生未到校的原因,但人权组织表示,尤其是在贫困地区,这种情况根本得不到控制,儿童早早去打工,遭受虐待,他们生下的孩子只能继续这种贫困的循环。
至于Esther,在雇主开始克扣她的工资时,她逃走了。
可她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15岁,无家可归的Esther被人介绍给了一群街头流浪汉。
这群人在贫民窟里活动,他们让当时只有15岁的Esther负责运输毒品和武器,因为小女孩儿不太会被警察怀疑和枪杀。
这伙人对Esther似乎还不错。
他们给她买漂亮的衣服,还负责她的饮食和住房费用,他们承诺Esther,会在她离开的时候付给她工资。
但Esther也没干完,当团伙中的两名男子被枪杀,另一名男子因为持有毒品被捕后,她又害怕了。
“当时我真的很害怕,”Esther说。“这份工作太危险了,我说我想退出并索要报酬时,他们告诉我,没人能活着离开这个团伙。”
(Esther)
由于担心自己的安全,Esther还是想办法逃了出来,来到一个小康的七口之家当女佣。她又一次遭到了雇主的虐待,而这一次的情况更加糟糕。
有一天,家里只剩她和雇主家正在上大学的儿子,她被儿子侵犯了。她告诉女主人发生的一切,女主人却指责她在撒谎,并殴打了她。
Esther也不敢报警,因为她是非法打工,报警之后她的麻烦会远比这个富裕的家庭更多,她担心自己得不到公正的审判。
就这样,Esther只能一天天地忍耐着。
直到有一天,Esther的妈妈Mueni通过福利机构找到了她。
如今10年过去,21岁的Esther终于能在福利机构的帮助下,重新返回校园。
他们帮Esther报了美发课程,希望能帮她在理发店找到一份工作,或者自己开一家小小的发廊。
想法很美好,然而没有出生证明这个问题依旧困扰着Esther。因为根据肯尼亚的法律规定,她需要有出生证明才能申请身份证,之后才能找工作和创业……
妈妈Mueni很绝望,她说:“政府应该对那些难以获得这些法律文件的人给予更多的关心和支持,这些手续应该更便民一些……”
是啊,谁能想到,薄薄的一张出生证明,居然有能力毁掉一个女孩儿的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