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说,无名枪手不知从何渠道得知Thompson将在纽约希尔顿酒店出现,从而提前蹲守到他,从背后砰砰几枪将人打中,随后骑一辆单车扬长而去。
不到半小时后,Thompson在医院去世。而经历了两天的搜索后,纽约警方甚至不知道枪手叫什么名字。
现场找到了几枚弹壳,写着“delay”、“deny”、“defend”等几个D打头的单词,指的是保险业常用的“拖延”、“否认”、“辩护”操作,他们往往用这几招拖着不给人理赔,最好拖到法庭,再用丰富的耍赖经验打败客户。
更为有趣的是,因为联合健康保险的拒赔率甚高,为了提高营收干出不少黑心事儿,声望臭到极点,美国民间对Thompson的死反倒一片叫好,纷纷表示枪手你干得好啊,大哥你放心我绝不泄密……
结果现在一个周末过去,枪手还是被抓了。
(顺便一提,《纽约时报》这张逮捕照抓拍得很妙,全图唯一一点光亮正正好照在枪手脸上,神了。)
此人名叫Luigi Mangione,看名字就知道是意大利裔。
他出生于马里兰州一个显赫的家族,家里的生意据说盘根错节,与房地产和州里的政客都有密切联系。
据《巴尔的摩旗帜报》报道,他家在该州拥有两处乡村俱乐部、一家广播电台、一家大型连锁养老院。Mangione的领英资料显示,他曾经在养老院担任志愿者。
经马里兰州医院办公室证实,Mangione的堂兄Nino Mangione,是马里兰州的共和党代表之一。
毫无疑问,Mangione家并不缺钱。他就读于Gilman School,一所男子私立高中,每年学费高达37690美元,据同学和老师回忆,Mangione当年是个“聪明、活泼”的学生。
一位老师回忆道:“他当时是个好小伙。聪明,活泼,充满活力…我很伤心,他和我当年认识的那个孩子一点也不像了。”
在那时,Mangione已经展现出了一些“学霸理工男”的特质:
2016年,他与同学参加了一个机器人比赛,闯进了决赛,下图就是决赛前的照片。
(图片最中间灰色夹克的就是Mangione)
甚至因为成绩优异,人也受欢迎,Mangione还成了高中的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
(发表毕业演讲)
据他高中时期的好友Aaron Cranston回忆,Mangione当年特别聪明,可能是整所高中最聪明的人,他在上大学之前就自学了编程,还写了一个简单的手机小游戏,可以开纸飞机飞跃障碍物(可能有点像Flappy Bird)。
在Cranston的记忆里,他善于交际,人也友善,对政治一类的事情则不大感兴趣,最喜欢的则是机器人,编程,游戏。“他坚信科技的力量可以改变世界。”
高中毕业后,Mangione考入了宾夕法尼亚大学,主修人工智能,辅修数学——宾大应该不用多说,常春藤盟校,马斯克、巴菲特都是宾大毕业的。
大学期间,Mangione依旧非常活跃,他创办了一个电子游戏程序员俱乐部,似乎吸引了很多同好。2018年,他和他的俱乐部还登上了宾大的校刊,他的名字出现在文章首句。
当时还是大三学生的Mangione在文章中表示:“在高中时,我开始玩很多独立游戏之类的东西,但我想制作自己的游戏,所以我学会了编程。”
(登上校刊)
他的成绩也非常优异。毕业时,他接到了宾大Eta Kappa Nu分会的邀请——Eta Kappa Nu就是全美电气和计算机工程专业学生的荣誉协会,入会条件很严格,大三成绩要前25%,大四成绩要前33%,还需要“性格可亲”、“拥有无可指摘的品格”、“能与各种类型的人和谐相处”……
2020年,Mangione从宾大顺利毕业,拿到了工程学和计算机科学学位,随后在多家科技公司上班或实习。他的领英资料显示,他曾在加州一个线上汽车经销商担任工程师,纯线上工作,但他2023年就离职了。
担任工程师期间,他过得就像一个普通年轻人一样,看不出任何心理扭曲的征兆。
(他以前吃麦当劳的照片…)
他住在檀香山一个名为Surfbreak的“共享空间”里(一个专门为远程办公人士提供服务的空间),甚至在这一期间还开办了一个读书俱乐部。
和以前的老师一样,Surfbreak的创始人RJ Martin也对他赞叹有加:
“他是个非常体贴,富有同情心的人。我和他进行过多次长时间的深入交流,讨论世界大事,聊我们可以做什么来改善社会。”
“某种意义上说,当你想到一个好人的时候,比如一个你会觉得很幸运能与之共度时光的好人,一个体贴、善良的人,那肯定是Luigi。我完全不敢相信枪手是他。”
(RJ Martin)
到2023年,Mangione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当时他出现了一些背部疼痛的症状,Martin回忆:“他的脊椎有点错位,他跟我说他的下椎骨错位了几乎半英寸,我觉得可能挤压到了神经。”
Martin没有听过他抱怨,也没有看他服用过止痛药,但他也知道,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不是小事,“他知道,他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约会,或者和别人有身体上的亲密接触的。我记得他跟我说过,我的心都碎了。”
总之在Surfbreak住了大约半年后,Mangione就回到了东海岸,跟Martin说是去检查身体,做背部手术。8月,Martin通过短信联系他,问他身体怎么样了,Mangione给他发来了一些照片,是他脊椎的CT片。
扭曲的脊椎上插满了巨大的螺丝钉,让Martin感到很震惊,他紧接着追问,“你感觉怎么样?”
Mangione没有细说,只表示:“说来话长,以后见面说吧。我会尽快赶回夏威夷,先在这边解决完脊椎的问题再说。”
2023年底,Mangione果然如期回到了夏威夷,但他却没有立刻和Martin见面,而是先后游览了夏威夷的几个景点,然后又回到巴尔的摩看望家人。
Martin本想在2月和他见面,结果拖来拖去,俩人始终也没见上,3月都拖过去了。后来Martin发短信给Mangione:“想你了兄弟。希望你已经康复差不多了。让我们尽快见一面吧。”
4月15日,Mangione终于回复:“好啊兄弟,咱俩电话聊聊。”
结果这通电话俩人还是没打。5月20号,Martin又想到了他的朋友,又一次发短信问:“呦!起了么?”
Mangione这回干脆就没回,一个月后的6月23号,Martin又一次发短信:“你到底上哪去了?”
依旧没有回应。
在那之后,他似乎和外界断了所有联络,以至于今年11月18日,他母亲向警方报告他失踪。再过两周,枪击案就发生了。
现在坊间的推测是:背部手术期间,Mangione的保险出了一些问题,导致他恨上了联合健康,怒而杀人。推上一个流传甚广的消息说:
“我和一个消息人士聊过了,对方认识很多Mangione的高中同学,他们均表示那场背部手术‘改变了一切’,他变得‘绝对疯狂’。”
(推上的消息)
不过这毕竟只是推测,更具体的消息还是等一等官方调查吧。
接下来的问题是,Mangione是如何被捕的呢?
在先前的文章里我们说到,Mangione曾被摄像头拍到正脸,当时他在旅馆内和一名员工交谈,有的媒体说他在和女接待员调情…
果然是他。员工接着偷偷报了警,几分钟后警察赶到,再之后就没什么难度了。
当时他正戴着口罩看着笔记本电脑,警察要求他摘下口罩,他很配合,警察立刻确认此人就是枪手。
“显然,我不该这么做。(I clearly shouldn’t have.)”
至于那份手写宣言,据说长达两页半,上面写满了对医疗保险公司的控诉,警方没有公布原文,但目前透露出的信息有这样几句话:
“事实是,这些公司已经变得过于强大,它们滥用我们的国家来攫取巨额利润。”
“我为任何可能的冲突或创伤表示歉意,但这是必须要做的。坦率地说,这些寄生虫就是罪有应得。”
那么,Mangione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产生如此巨大的心理变化呢?
网友们涌入他的社交媒体寻找答案。首先看到的就是他的推特背景,是宝可梦斗笠菇、他的脊柱CT、和一张腹肌照……
(他的推特背景)
他关注了许多右翼年轻人普遍喜欢的账号,比如学者Andrew Huberman、OpenAI创始人Sam Altman、知名播客主持人Joe Rogan。
(他转发的Andrew Huberman)
此外,他还转发了不少Tim Urban的作品。
Tim Urban是一位深受科技界人士欢迎的作家与插画家,出版了不少科普、反觉醒类政治文,经常提到为什么非黑即白的思维是不好的,为什么理性主义可以拯救世界……
(他转发的Tim Urban)
或许更让人感兴趣的,是他的阅读记录。
在阅读记录平台Goodread上,Mangione标记了300多本书,其中不乏有趣之处。
(他的Goodread主页)
他读过5本与慢性背痛相关的书,比如《战胜背痛走上康复之路》,对应了他的疾病。他将许多人文书籍标记为“想读”,如《白鲸》《论自由》《沉思录》《1984》——你大概可以从这个阅读轨迹看出他的兴趣。
2023年,他只记录了3本“已读”,分别是《每周工作4小时》、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美国喜剧/杂技演员Steve-O的自传。
最值得注意的是,今年1月,他给《工业社会及其未来》打了四星,并写下一篇超长书评,看得出来是认真了。
(他写的长篇书评)
《工业社会及其未来》,出自美国知名的炸弹客Theodore Kaczynski,此人和Mangione一样是高智商学霸,数学天才,然而1978年至1995年间,Kaczynski在全美发动了一系列炸弹袭击,致使3人死亡,23人受伤。
Kaczynski认为,这些人推动了现代科技的发展,破坏了自然环境,因此“罪有应得”。
《工业社会及其未来》一书就是他思想的浓缩,他反对一切形式的技术,提倡以自然为中心的无政府主义——其实就是《搏击俱乐部》那一套……
(Theodore Kaczynski)
Mangione的长篇书评对Kaczynski不吝赞美:
“人们很容易轻率地将其视为疯子的宣言,却忽视了他对现代社会的许多预测事多么有先见之明。”
“当所有其他形式的沟通都失败时,暴力是生存的必要条件,你可能不喜欢他的方法,但在他看来,这不是恐怖主义,而是战争和革命。”
“这些公司不在乎你,不在乎你的孩子,你的孙子。为了一分钱,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烧毁地球,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对烧毁他们有任何犹豫?”
“归根结底,‘暴力永远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是懦夫与掠食者才会说的话。”
以上这几句,可能也是Mangione最真实的心路历程,这和他在手写宣言上的那句“这些寄生虫罪有应得”不谋而合——既然保险公司不在乎我,那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呢?
最后,我们再来聊聊美国民间的反应,因为说来好笑,Mangione被捕的麦当劳现在在被网友们狂刷差评…..
“这家店的厨房里有老鼠,会让你生病,而且你的保险也不会赔偿。”
“柜台后面有只大老鼠,食物没啥营养。我听说员工下班后可以免费吃东西——希望他们有健康保险,以防将来心脏病发作…哦,等等…”
“这家快餐厅的员工有一个叛徒。工人阶级却背叛了人性!”
当然了,当地麦当劳平时一个月也就收一两条评论,结果周一一天就突然多出来100多条,很快就被“异常活动警报”了,随后评论也被删除,上文提到的都是外媒记载的一部分…..
现在推上也有各种人指责报警的员工:
“那个举报的麦当劳员工…你会因此升职吗?会有带薪假吗?医保呢?”
“以及,想在纽约警察那拿到赏金,呵呵,祝你好运吧。”
(来自推特网友)
“麦当劳的员工背叛了Luigi。又一个理由来抵制他们了。”
(来自推特网友)
怎么说呢,一个公司能天怒人怨到这个地步,真是世所罕见;一个杀手能得到这么多支持,同样是离了大谱……
接下来预计还有审判,可能还会有很多媒体采访到Mangione,现在他颇为沉默,没有向警方透露更多动机。
篇幅原因就先聊这么多,日后外媒再有更新,咱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