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爱看片儿的美国人傻眼了。
《周六夜现场》、《吉米夜现场》、《斯蒂芬·科拜尔晚间秀》、《约翰·奥利弗上周今夜秀》等深夜脱口秀节目即将停播……
热门电视剧《怪奇物语》、《黄蜂》、《雅培小学》、《眼睛蛇道馆》、《战利品》停止制作……
漫威电影《新刀锋战士》暂停前期制作……
啊啊啊这是怎么了,好莱坞被袭击了吗?
并不是,好莱坞在经历2007年以来的首次大罢工,超过11500名编剧走上街头,举牌抗议影视公司不公。
这场罢工是由编剧们所属的“美国作家工会”发起的。
每三年,美国作家工会都会和“电影与电视剧制作联盟”(简称AMPTP)谈判新的劳动合同,为编辑们谋取福利。
AMPTP代表350多家美国影视剧制作公司,也就是编剧们的甲方。
过去十年,美国影视剧行业随着流媒体的兴起飞速增长,但编剧们的工资却没怎么涨,这让他们的怨气很大。
他们提出多条改善措施,但AMPTP拒绝接受,谈判在今年5月1日彻底破灭。
因为97.85%的编剧都投票支持罢工,罢工行动从第二日开始,可能维持数月。
“大家并不是想要过奢侈生活,只是现在,我们的工作制度已经崩溃。” 美国作家工会的领导人告诉媒体,“写作作为一种职业受到严重的生存威胁。”
“曾经,当编剧是体面的中产阶级工作,但现在它越来越像打零工。”
编剧们的怨气和流媒体公司有关。
曾经,编剧们为电视台工作,几十集的电视剧能保证他们稳定工作一两年。他们能获得丰厚的剧本费,当电视剧被重播或转售时还能获得新的报酬(被称为“剩余费),后者占总收入比极大。
但奈飞等流媒体公司出现后,它们只给固定的酬金,观看量是多是少都不会有差别。当一家平台把网剧卖给另一家平台后,也不会产生剩余费。
除此外,美国网剧的集数很短,经常10集不到。这意味着编剧们只工作两个月,就要找下一份工作。
编剧们叫苦连天也无可奈何,因为流媒体公司已经占领市场,只能给它们工作。
2020年疫情爆发后,“迷你编剧室”更是激增。
与普通编剧室相比,它雇佣的编剧人数更少,给的薪水更低,签约时间更短,而且中途可能被辞退。
很多人说在迷你编辑室里工作,就像打高级点儿的零工。
美国作家工会统计,所有编剧里有49%的人在领最低工资。他们的薪酬和十年前比只涨了16%。
不少编剧苦涩地说,他们连交房租的钱都没了。
“我不会说所有编剧都是穷人,或者破产了,但我想说我现在的银行账户里只有6美元。” 在Disney+上线的《大熊餐厅》的编剧亚历克斯·奥基弗说。
“我认识很多出色的编剧,他们被迫离开这个行业,因为连租金都付不起。” 《CSI犯罪现场》的编剧戴夫·梅茨格说。
编剧布兰登·海因斯说,自己没写过有名的剧,但也打拼多年,现在连吃饱饭都成问题。
“我刚刚写完一个节目,但现在没饭吃了,只能靠政府援助度日。我打算搬离纽约,回老家和家人一起住,在纽约当编剧是活不下去的。”
编剧瓦伦蒂娜·加尔萨又气又笑,她给流媒体公司写了两集的《处女情结》,对方给的剩余费只有3美分。钱少到简直像侮辱人。
传统影视制作公司也不是好鸟,他们说这两年行情不好,给不了高工资。
编剧亚当·科诺夫直接上电视打脸,说把CEO的工资分给大家就行。
“大卫·扎斯拉夫是华纳兄弟探索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也是你们媒体的母公司。” 亚当怒气冲冲地对主持人说,“去年,他拿到了2.5亿美元。这笔钱和我们一万多名编剧要求的钱差不多。”
“所以我想说,如果你一个人能拿2.5亿美元的薪水,说明公司就在赚大钱,利润在上升。没道理这个时候给我们哭穷。”
“正在制作节目的编剧们,其中有很多付不起房租和贷款。我认识不少编剧在四处求助。你看看这差别,公司赚的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而为公司工作的人却越赚越少。”
大卫·扎斯拉夫是主持人的顶头老板,她尴尬地开玩笑说:“感谢你接受采访,因为你毁了一切。你可能刚刚毁掉了我的职业生涯。但我不介意。”
除了钱少外,编剧们对割裂的工作环境也很不满。
曾经,编剧会在拍摄现场走动,观察影视剧的制作流程。这份经验让他们成为更好、更切实的编剧,未来有可能主导自己的节目。很多影视圈大佬都是这么一步步上来的。
但现在,各家制作公司为了加快速度,让他们闭门写作。编剧们不了解片场,也就没有成长机会。
AMPTP了解他们想看拍摄现场,于是推出“抽签式”的无薪实习,中签的人能去片场转转。明明目的是为了提高工作质量,怎么搞得跟顾客旅游一样?
最后,让编剧们担忧的是AI。
ChatGPT推出后,影视制作公司都很激动,它能以极快的速度编写剧本,成本约等于零。但AI写剧本也是“拼尸块”,是在人类的剧本上拼凑出来的,对编剧们并不公平。
所以,他们希望公司不会用AI完全替代编剧,仅仅只是用作辅助工具。
美国作家工会提出来几大改进意见,包括:
1,基本工资提高5%到6%
2,取消迷你编剧室,普通编剧室至少雇佣6人
3,编剧的工作合同至少持续10周
4,不能用AI写原始素材,不能用它完整创作,也不能用编剧的作品训练AI
……
工会提出的种种要求,AMPTP几乎全部否决。工会希望编剧们每年拿到4.29亿美元的工资,但AMPTP只愿意给8600万,其中48%来自最低工资增长。
AMPTP认为强制要求雇佣6人和10周非常可笑,“这与我们行业创造性的本质不相容”。
他们觉得编剧应该知足,能有工作就不错了。
AMPTP的主席卡罗尔·隆巴尔迪尼甚至在报告中说:“编剧能有一份短期工作是很幸运的事。”
这话听上去有点太刺耳、太傲慢了……
编剧们还能怎么办?罢工呗。
目前,多档深夜脱口秀已经停播,肥皂剧也开始库存告急,只能撑两三周。
如果罢工时间延长,观众们会在今年底注意到新电视剧数量急剧减少,真人秀独霸美国(真人秀不需要详细剧本)。
电影受到的影响较小,因为电影制作周期长,剧本早就写好了。
美国作家工会为了罢工成功,要求所有人不得在此期间内为AMPTP负责的公司协作、修改、宣传或讨论项目。如果有人违反,将被罚款甚至开除出工会。
为了支持同行,英国作家工会宣布成员不得在罢工期间从事美国项目。澳洲作家工会、加拿大作家工会、以色列作家工会、爱尔兰作家工会等紧随其后,表示支持。
因为美国作家工会和AMPTPT的分歧太大,这场罢工可能会持续很久。
历史上,编剧罢工最久的一次是1988年,罢工153天,当时争论家庭录像带的收益问题。
2007年,因为流媒体的出现,编剧们罢工了100天。(每当影视剧的播放方式出现变化时,都会罢工来调整薪酬)
不少人记得16年前的那场罢工。
当时脱口秀主持人柯南·奥布莱恩实在不知道聊什么,他为了填补节目时长,在镜头前转自己的结婚戒指,说要记录最长转动时间。
《007:大破量子危机》的初稿剧本,是在罢工两小时前交来的。导演想找人完善剧本,根本没人接活,他只好和演邦德的丹尼尔·克雷格一起写。
看着两人写出来的垃圾,丹尼尔·克雷格深感崩溃:“《量子危机》这部片子,我们真的搞砸了。我们有了基本的故事框架,但马上发生了编剧罢工,啥都做不了。我们没法聘请编剧来完成它。”
“没办法,最后都把我拉出来写戏,可我根本不是编剧啊!”
那次罢工也催生了明星真人秀的热潮,特别是川普的《学徒》大火。那部真人秀原本快腰斩了,因为老川不需要剧本也能出效果,火得一塌糊涂。
他靠着这部真人秀成为家喻户晓的名人,为后来当总统埋下伏笔。世界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今年的罢工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电视上又会出现什么奇特的填补时长的操作。
不管怎样,还是希望编剧们能赢吧,
大部分编剧都是普通打工人,只是怀有梦想而已……